司机脚底抹油溜了,祁蓝包好车牌,看那破车油箱倒是满的,用围巾裹了头脸,锁好门窗,缓缓踩下油门,越踩越深,那夏利外表破败,其实日日运转,反而比许多搁置的高档私家车车况还好得多,祁蓝不多时便将时速提至一百七十公里,在空旷的省道上疾驰而去,连夜赶往海东。
祁蓝驾驶技术娴熟,不到三小时便赶回海东,先直奔小欢所在地。小欢住处贫寒无比,祁蓝怕惊扰他家人,攀着树爬到三楼,轻轻敲窗。
十秒钟后,窗户开了,小欢探出乱蓬蓬戴着眼镜的一个头,年轻,瘦,皮肤黑黄,一双眼睛在镜片后大得惊人,嘟嘟囔囔地抓住祁蓝的手接应他进屋。
祁蓝也不寒暄,直接表明来意:“还歌给乖啦留了信息,你赶紧看看!”
小欢一听来劲了,等开机光景,从冰箱里操出两罐冰可乐塞给祁蓝一罐,自己仰头喝了一罐,坐在键盘前十指如飞,迅速调出所需界面进入一个逃生小游戏。
小欢道:“这就是白哥留的。”
祁蓝惊讶地道:“还歌的信息藏在这个游戏里?”
这游戏是之前小欢做给他们玩的,游戏场景选用了几个祁蓝和还歌都熟悉的地方,警局宿舍、图书馆、料理店、公园,还有祁蓝还歌曾经一起就读的学校,逃生物品有很多种组合方式,每组五个,可以自行更换,而逃生最终出口也可以由祁蓝和还歌自己设定。他们两台电脑可以联机玩,在线存档,小欢读取了白还歌的存档,发现还歌已经把逃生物品准备齐全,小欢抓起逃生物品推开最后的大门走出去,门外是图书馆。游戏到这里就结束了,小欢倒回去重新读了存档,仔细检索还歌在逃生包里留下的东西,有绳索、钥匙、图书借阅证、红色水杯和一张照片,那照片上有一只黄白花猫和一只黑猫。
祁蓝用手指点着屏幕道:“绳索是1,钥匙是4,红色水杯是触发,图书借阅证就是图书馆。”这是他们日常玩游戏时约定的答案,看着最后的照片,祁蓝犹疑道:“但这两只猫是什么?我之前没见过还歌存这个图片。”
“Let the cat out of the bag,”小欢低声念道,“秘密就在这里。红色水杯不是触发,是图书馆资料库的意思,那里的工作人员都有一只红色水杯。”
“找第14号书架?”
“不是14就是41,咱们去看看。”
“赶紧走!”
“喂,蓝哥!现在是半夜!图书馆没开门呢。”
“跟着我需要开门吗!”祁蓝把小欢的衣服揉给他,抓了条毛巾缠在手上,喝掉那罐可乐。小欢兴奋了,赶紧换上棉衣跟着祁蓝溜出去,坐上那辆老破夏利,一溜烟开到市立图书馆。小欢人瘦小,祁蓝索性背着他,手脚敏捷地从墙上翻过去,用围巾裹着头脸撬开两道大门,溜进资料库,先扛着小欢上去用毛巾把摄像头挡住,俩人赶紧用手机照着去翻书架。这一看,资料库内书架林立,高大巍峨,成千上万本书码放得整整齐齐,犹如千万列兵居高临下盯着他们,要想找出白还歌留下的信息真不容易。祁蓝寻14号书架,小欢找41号书架,一顿翻找中,祁蓝叫道:“这里!”
第95章 密码
小欢循声而去,看见祁蓝正指着一排哺乳动物相关资料。祁蓝展开长臂一本本翻过去,果然在一本古代猫谱资料中取出一叠缩印文件,就着手机光亮匆匆翻阅一遍,再抬起头时,他在那一点点灯光中咬牙切齿的表情狰狞无比,把小欢吓了一大跳。
祁蓝开口,声音却酸涩:“小欢,走吧,我先送你出去。”小欢不敢言声,让祁蓝背着又翻墙出去,祁蓝默默开车送他回家,到楼下塞给他五百块钱道:“欢儿,好好学习,不管有什么事,都别耽误你读书。今天这事儿,任何人问不要说。”
小欢没接钱:“蓝哥,你跟白哥怎么了?”
“没事。你小孩儿不懂。”祁蓝的笑容像二斤铁观音里拧出来的一口茶汁,又深又涩又苦。小欢道:“白哥没事吧,他要给你留个信息,干嘛这么费周折,你们都是警察,还住一起,有啥话不能宿舍里对面说?”
祁蓝听小欢这么一问,简直鼻腔里冲上来一股酸涩。是啊,都是警察,还住一起,有啥话不能宿舍里说,竟然要费这样的周折!
可就是要还歌费这样的周折,伤这么多脑筋,多少次对自己欲言又止,多少次眼神里藏着无奈与绝望,迫不得已只能采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留信息。祁蓝知道,白还歌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是已经把这些爆炸性消息传播出去了,他很了解白还歌的性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他意识到自己的尊严与领地受到侵犯践踏,反击将是致命的。
白还歌提供的证据包括从尤海口腔上皮细胞中提取到的于南望精/液细胞、尤海死亡现场附近提取到于南望的脚印以及精/液,附观淫癖类型特点爱好,尤海、王一寒、Andy身上如出一辙的捆缚伤,于南望打给尤海、王一寒、Andy以及历次在凤凰台花销的次数金额,还有凤凰台的账目明细。祁蓝在图书馆里越看越是心惊,最后几乎握不住那叠材料。
而白还歌在那些材料上附着的第一句话是,傻瓜,保重。字迹潦草,像是有人随便在上面涂鸦,但祁蓝知道那句话是写给自己的。
他知道还歌写这句话时,一定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抗争的。
以及,他为什么要把材料放在这里,是做的第二手准备。即使祁蓝无法找到,这资料也会在不久后被别人发现。如果他存心要放个足够存百年大计的地方,就不会塞在一堆猫谱狗谱里。
还歌这些日子担了多少责任又受了多少委屈啊!而自己就这样沉湎在于南望的温柔乡视而不见,还歌就这样揣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替他去奔走查案——祁蓝开着车,一边开一边喘息,气粗如牛,喘着喘着,突然握紧拳头在方向盘上狠狠一砸,砸得老夏利的汽笛在黑暗中一声哀嚎,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和车子一起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接近于南望别墅时,老夏利终于被祁蓝开爆缸了,祁蓝丢下车,在凛冽寒风中走了最后一公里,心里窝着火,头上冒着气,嗓子发干,眼眶发烫,脑子里乱嗡嗡的,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想不出来,仰头看满天星斗似乎都在旋转,一颗一颗闪着晶光,都像于南望的眼睛。
那么美的眼睛,忧郁又深情,也能藏着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祁蓝,你是刑警,你知道绝大部分杀人案在出现相同特征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凶手就是同一个人……所有的目标矛头都指向于南望,而我们找不到一丝一毫不利于他的直接证据,这是什么智商?还是说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
是的,没有巧合。只是杀人的罪犯,利用了他的信任,那些虚伪的温存与纠缠,不过是一场滥情的欺骗。祁蓝痛苦地低下头去,再抬起来时,眼中几乎喷出怒火。
欺骗他的后果是严重的,无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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