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蓝随口应着,和于南望道了别,转身往剧场大步走去。被于南望一点,这会儿真觉得得罪了白还歌于自己日常起居安危大不妙,倒不是怕白还歌把他解剖了,实在是不想一回宿舍就如踏入北极圈。
他跑进剧场,订位的那一排连着空了两个位置,他仔细看了半天,白还歌压根没在。祁蓝冷汗下来了,刚才这场尴尬相见,白还歌大概是早都心知肚明,替自己解了围,名义上是进剧场听音乐会,只怕是给祁蓝留着面子没有当场拂袖而去,实则早从侧门走了。
舞台上方的LED屏幕显示乐队正在演奏《新大陆进行曲》第四乐章,祁蓝看见薛小冰依靠着座椅聆听演奏,背影坐得十分端庄,只是身边空着个位置,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也有个空位,在VIP第一排坐席中就像满口白牙缺了两颗那么突兀。
在雷霆万钧的乐声中,祁蓝匆匆向剧院外奔去,去找白还歌。
出了剧院给白还歌打电话,白还歌没接。祁蓝找了一大圈,想起白还歌日常吃饭的那家店,一进去就觉得好像隐约嗅到白还歌的气息。绕过小桥流水,黑漆描金屏风,穿过外堂,白还歌果然在最里侧的雅座中靠窗独坐,脸色眼眶都微微发红,面前几个小菜没怎么动过,倒是空了一瓶清酒。
祁蓝吸吸鼻子,跨过去到白还歌面前坐下,招手叫服务员又上了一瓶酒一个杯子,伸手给自己和白还歌都倒上了,主动举杯碰了一下,白还歌没吭声,不过举杯干了。祁蓝笑一笑:“怎么不等我?”
“等你选择是跟我坐还是跟薛小姐坐?”白还歌的反问让祁蓝感觉自己蠢一脸,讪笑着道:“这还用选择?”
白还歌冷冷盯他一眼,祁蓝明白自己将白还歌置于这种尴尬境地本身已经足够让他恼火,只得举杯赔罪:“我错了,真是我错了。都怪我,薛小冰是约我来着,我本来想推了,结果在金园救完人回来我把这事儿忘了。”
“哦,那线人的事情怎么解释?薛小冰说你出差了。”
祁蓝立刻明白就他逃走的几秒内,白还歌已经跟薛小冰说过话,而且这两人都不傻,只怕寥寥数语已经明白其中真相,想到这一层,更感谢幸亏于南望死乞白赖临时客串做线人,不然更难收场,话说到这个地步,再遮瞒什么都难,只得坦白道:“我答应了你才想起来的,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她,就说我出差了。但是在剧场碰上我真没想到啊,你说她那么有钱,玩什么去不好,自己一个人听音乐会,真有闲情逸致。”
“如果我没有约你,你也就去了吧。”白还歌举起杯子跟祁蓝碰了一下,勾起嘴角一笑,他往日不饮酒,清酒度数虽然不高,也喝得他双颊泛红,眼睛亮晶晶的,往日淡色双唇在酒液滋润下如同擦了唇膏,祁蓝看得呆了一呆,看白还歌端着杯子望他,想也不想便道:“不去。”
“这可奇怪了,我约你,你不去还有个理由,我没约你,你怎么不去,难道薛小姐还不够漂亮?”白还歌口唇含笑,在杯子后注视着祁蓝,祁蓝喝了口酒,随口道:“当然不如你漂亮,我在宿舍看你就够了,看她做什么。”
白还歌把杯子放下,双手抱臂向后一靠,忍着笑,舌尖轻舔嘴角:“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调戏可不能算赔罪。”
祁蓝道:“这怎么是调戏,这是实话。上学时候你就是校草,别的班女生都趁做操偷着看你,现在当然比那会儿更帅了。”
“嗯?这会儿说是看我,当年你不是说那都是在看你吗。”
“谁乐意承认是看你没看我啊。”祁蓝低着头笑,“你没看薛小冰经过你都走不动了吗。”
“薛小冰说——”白还歌话锋一转,“——你想说瞎话可以,拜托不要笑得好像没写作业恰好老师请假没上课那么窃喜。”
祁蓝把下半张脸捂上,含含糊糊地问:“她说什么了。”
“她第一句话就问我是不是祁蓝的同事,说在内网上见过咱俩的照片。我推断是你那位梁院长在办公室给她提的这件事,顺便在内网给她看看照片和你屡次立功受奖的资料,我是人肉背景板,算被饶上的。我说是你同事,她说就你们俩一起来听音乐会?”说到这儿,白还歌喝口酒,祁蓝呲牙咧嘴地问:“你怎么说的。”
“我说是,单位组织工会福利,团体票,不看白不看。”
祁蓝一口酒喷了,白还歌也忍不住笑起来,祁蓝笑道:“她信么?”
“看起来将信将疑,谁知道你这家伙跟她说线人接头,接头这地方真够高雅的。”白还歌舔舔唇道,“不过,你那位接头的线人也挺配套,一看就起码是上亿金额的案子啊。”
“你说于南望?谁知道他怎么在那儿啊。”祁蓝这才想起没问于南望去那里干什么,难道是早晨起来差点被害,晚上去听音乐会给自己放松?还没到十二小时就四处乱跑,怎么这么大精力。
“难道不是你约的?”白还歌眉毛一轩,祁蓝叫苦道:“我没事儿约他干什么,连你带薛小冰加上他,咱四个去剧院凑桌麻将么?”说完突然想起于南望还约他两人明日吃饭,赶紧对白还歌老实交代,白还歌果然白眼一翻:“不去。”
“我知道纪律,我也知道你跟他没交情,但是吧……”祁蓝摊着手弹动十指,偏着头想了几秒钟道,“我是觉得他那人还不错。真的,跟他身份没关系,跟我救了他也没关系,就是……你知道吧,那种感觉,嗯,还挺爷们儿的。”他脑子里掠过于南望大吼祁蓝别管自己安危先打死歹徒时的样子,祁蓝叫他走时,他反而训斥祁蓝别为了工资那点小钱把命搭上。只是仓促间要对白还歌精准描述出当时情景和自己内心感受,对祁队长来说可真是个高难度挑战,只得认真对白还歌道,“你相信我,我觉得于南望人不错,我保证不在纪律之外给他办事,也绝不求他办事,咱们就去吃顿饭,真没那么多事儿。”
“哦,是么。”白还歌微微扬起头来,雪白纤长的脖颈自下颏起一直延伸到领口深处才消失,慢慢道,“祁蓝,我不想说纪律之类的大道理,那些条条框框确实十分束缚我们,甚至不合情理,但有很多我们不自知的伤害,也会被挡在这些束缚之外。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去面对那个没有束缚的世界,宁可藏在体制内靠技术吃饭,这是我最自由的地方。而你,也许比我更有能力挑战未知世界,毕竟你是刑警,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我只能祝你好运。”
他仰头把清酒倒进口中,低头自言自语道:“于南望,既然不是你约的,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剧场?这件事也太巧合了。”
第13章
白还歌的问题,祁蓝也答不出,只好哄白还歌喝酒。两人从店里出来时夜已深了,白还歌平时不饮酒,几杯清酒下肚,几乎酩酊大醉,祁蓝先是搀着他走,后来扛着他肩膀走,再后来只能背着走。出租车看他一脸酒气地扛着一个男人,必然是两个醉鬼,都远远地绕了开去,祁蓝没奈何,只好一直背着白还歌往宿舍走,节省些明天早晨起来上班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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