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珈文看着他的眼睛,直接拒绝:“不可能。”
二全哭了,他哭得很痛,眼泪鼻涕弄脏了脸。男孩呜咽道:“又没有让你跟他怎么样,只是让你求他帮我一次。小提琴就是我的命,也是我哥的命。我哥为了给我买琴,让我学琴,花完了他治病娶媳妇的钱。他马上就全瞎了,要不是因为我,他及时治疗,现在戴着眼镜,应该能看见不少东西,也能娶妻生子有个家。姐,你当是可怜我们兄弟俩,行吗?”
男孩抹了把鼻涕,眼巴巴对着楚珈文。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能有机会跟自己的偶像扯上关系。也许是老天爷可怜他,让楚珈文来到他这蔷薇胡同。
对于男女之间的事,他半懂不懂。可上次,分明是因为楚珈文,韩文宣才顶着巨额演出损失赔偿,坚持取消了音乐会,两人关系可见一斑。
他相信,只要楚珈文开口,韩文宣不会不答应。
韩文宣是名人,拥有的资源用之不竭,满得恨不得往外溢。二全想,哪怕是韩文宣不要的呢,对于他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宝贝。
楚珈文捧着脑袋不为所动。
二全见状,扑通一下跪在楚珈文面前,对着楚珈文的脚尖,一脑袋砸在地上。
楚珈文被他这阵势吓住,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地上的后脑勺说:“你,你,你快起来。”
二全瓮声瓮气说:“我爸我妈不知道是死是活,我还没机会给他们磕个响头。珈文姐,你是第一个。你帮我这一次,就是我一辈子的大恩人。”
楚珈文对着胡搅蛮缠的二全,突然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为了学画画,她跟个跳梁小丑一样蹦达,针尖大的机会都绝不会放过。那时,只要能成功,什么身体,灵魂,她什么都可以出卖,简直走火入魔。
她不喜欢多管闲事,可又不忍看二全像她一样走弯路。
她说:“你要是真心疼你哥,就把成绩搞好,考上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你也知道你家需要用钱,就别再折腾。”
二全不服气道:“我只要出了道,自然就有钱了,这并不矛盾。”
楚珈文生气又着急:“上次肖诚给你找的那个教授说得没错。我听过你拉琴,你学得不够专业,琴技当然不精;阅历浅,自然没有感情。人家对你的评价一针见血,你只当别人对你一味贬损。她跟你又没仇,只是说得现实了些,你却非不肯接受这个现实。”
二全抬起头怒气冲冲瞪着楚珈文,额头上一块深红印记,两片唇不住颤抖。“凭什么没钱的人,连理想都不能有!有多少比我还小的,就是因为有钱有人脉有宣传,就成了音乐家。我不信,他们会比我努力比我爱音乐。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能实现的叫理想,不能实现的叫空想。你总拿自己没有的跟别人有的比,这是你自找的。”
楚珈文的话二全并没有听进去,可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女的是铁了心的不会帮他,哪怕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他反倒平静下来,慢慢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门口,口中喃喃:“总拿自己没有的跟别人有的比,你以为我想呐。有什么是别人没有我有的呢?一个瞎眼的哥么?”
二全推开门回头,眼神凶狠,语气冰凉,冷笑一声说:“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人好。损人不利己——”说完,转身离去。
十七八岁的男孩,好恶分明,是非对错都是直线思维,清晰却不够全面。楚珈文摇摇头,想起韩文宣那个人,禁不住头又要疼。她从手袋里取出药瓶,吃了两粒药,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再去想。
不一会儿门上铃又响,清脆的声音却让楚珈文惊出一头冷汗。她睁开眼,看见肖诚把车停在门口,肩膀上扛着一个大纸箱,几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把纸箱放下,揉揉楚珈文的头发,轻声说:“吓着你了?昨天晚上被我吵得没睡好吧。”
楚珈文咬着嘴唇摇摇头。
肖诚往门外瞅了瞅,问:“刚二全来了?”
楚珈文说是。
肖诚大大咧咧问:“他找你能有什么好事?不会是借钱来的吧。你可千万别借他啊,他钱包比脸都干净,根本还不上。想要什么,你让他直接来找我。”
他说着,扯扯人胳膊肘,满脸笑意:“不看看我买什么了?”
楚珈文蹲下去,掀开纸箱盖子,里面摞得满当当,全是石膏娃娃。
肖诚不停从里面把石膏娃娃摆上架子,嘴里念叨:“我算是这店里大股东了吧。”
那人不住在她身边蹭来蹭去,身上男人的气息被他的体温烘烤成好闻的味道,一个劲儿往她鼻子里钻,让人觉得放松又踏实。
她明白肖诚用意,妈刚来砸过,儿子就花钱补上,花的是自己家的钱,当妈的心疼,自然不会再砸。
肖诚见人不说话,便用手捧住她脸,问说:“怎么?”
楚珈文说:“你不是说过,我不适合开店做生意吗?”
肖诚把东西放好,麻利把纸箱压平折好靠着垃圾桶。他走进洗手间,边洗干净脸上的汗,边说:“对。
一,你这个人不斤斤计较,那点算计都是装出来的。
二,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做生意,你喜欢的是画画。当你知道你不只有一个谋生手段的时候,你就会对这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失去热情。
三,你没有生存压力,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而且你给自己定的目标也仅限于吃饱,所以你放不下身段,过日子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分析得倒是挺精辟,楚珈文不服气撇撇嘴,酸溜溜道:“那你还买这么多石膏娃娃干什么?”
肖诚伸出手指,往她脑门上弹了个栗子,沉声说:“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就由着你败家,只要你高兴。”
肖诚有话没说完。这傻姑娘岂止不会做生意,在恋爱上也懵懵懂懂。这跟她的身世和经历有关。没人给过她一个完整的家,也没人跟她谈过正经的恋爱。
他那同学杨纲对女人没好感,说话反而犀利敏锐。杨纲说过,楚珈文对俩人的事不上心,跟别的女的不一样。
肖诚同意。楚珈文跟他在一起,只在乎眼前。俩人不怎么涉及过去,也不积极去规划未来。肖诚总有种感觉,楚珈文根本不知道怎么才算爱上一个人。
没有大喜大悲,没有提防算计,没有占有欲控制欲。这应该算是好事,可像一枚硬币的两面,也没有跟正常女人谈恋爱的那种气氛感觉。
肖诚对她好,让她感到温暖,她也表现得十分感动,甚至对他毫无保留,百般迁就,可就是让肖诚感觉,他跟别的男人没有任何差别。也许楚珈文到月季胡同或是牡丹胡同,碰上个叫赵诚或是王诚的傻小子对她好,她也会是一样的反应。
对此,肖诚有种无力的感觉。他暗骂自己真特么贱,当初看上楚珈文,不正是因为她这份与众不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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