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降挺急,她穿着睡裙,虽然可以当连衣裙看,但总是睡裙,她怕汪家舅舅上来捉孙儿,赶忙蹲下来问汪睿:“睿伢子,你找婶婶什么事?”
“婶婶,我想和你再玩会儿。”汪睿扑闪着眼睛。
许霜降瞅瞅汪睿,一时无法,只得向楼下喊:“舅舅,让睿伢子玩一会再下来睡觉。”
“好吧。睿伢子,一会儿就自己下来。”
睿伢子嘻嘻地跑进了房中。
陈池踏着夜色归来,王忠德坐在门口乘凉,堂屋里的灯光泄了一地,大黄就蜷在他脚边。
“舅舅,我回来了。”
“消毒水借到了吗?”
“借到了。”
“那就好。”汪忠德将竹椅拎进去,关了大门落了锁,交代道,“睿伢子在上面,玩得人来疯了,去把他叫下来。 ”
陈池上楼推门进去,只见一大一小坐在前窗下的长条木沙上,许霜降正拿着一本台历,两人大手小手指着图片,切切啜啜地说:“这个好吃。”
“回来了?”许霜降抬眸喜道。
陈池过去探头一瞧,却原来是柑橘供销社免费的台历,上头印着一箩筐黄澄澄的柑橘。他忍不住伸手,朝他们一人摸了一次头:“这是在望梅止渴?”
“表叔,什么是望梅止渴?”汪睿睁大了眼睛。
“睿伢子,让你表叔去洗澡,他外头回来很热的,婶婶给你解释。”
陈池一边拿衣物,一边听着许霜降在轻缓地说:“这是个成语,讲的是口渴的人想到梅树上结的梅子,就会流口水……”
“为什么呢?”汪睿不解地问道。
“我如果给你一包梅子,你会怎么样?”
汪睿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吃掉。”
“在吃掉之前呢?你刚刚做了什么?”
汪睿眨着小眼睛:“我没做什么,在听婶婶说话。”
陈池听着许霜降的哀叹,勾起唇,瞅瞅这两人,打开门出去。等他一头湿回来时,许霜降迫不及待道:“快来讲三国。”
“把手伸出来。”陈池拿起棉签,蘸上消毒水,见汪睿把小脑袋凑近来瞧热闹,不由笑,一边细细地给许霜降手臂上涂抹,一边说道,“睿伢子,你想听哪个?桃园三结义,温酒斩华雄,千里走单骑,火烧赤壁,空城计,七步诗?”
“都要都要。”汪睿喊道。
“哎哎,别再歪过来,碰到你婶婶,她会疼。”陈池换了一根棉签,强硬地说道:“只能听一个,小孩子晚睡不好。”
结果,陈池架不住汪睿哀求,给他讲了两个。许霜降一把扇子扇两人,和汪睿挨着坐,听陈池讲故事。
“睿伢子,睿伢子。”汪忠德在楼梯转台处喊。
“走喽。”陈池往汪睿腋下一夹,把他抱起,“爷爷在喊你了。”
汪睿满是兴奋的小脸瞬时无精打采,环着陈池的脖子,脑袋蔫搭在他肩膀上,嘟着小嘴望向许霜降。
许霜降朝他刮了刮自己的鼻子,汪睿一下乐了。
陈池拍拍他的小屁股:“给婶婶说晚安。”
“晚安。”汪睿学舌道。
陈池上来时,许霜降懒洋洋躺在床上,又使上了龟息**。“怎么这么久?”她问道,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陈池笑着脱鞋上床,接过她的扇子,给她扇风:“睿伢子缠着我再讲一个故事,我只好精简着讲了一个。现在伺候完小的,来伺候大的。”
“热啊。”许霜降幽幽叹道。
陈池灵光一现:“霜霜,我带你上天台。”
月色如银华般铺满山头。
顾一惟蹲在门外场的水龙头边,稀里哗啦地搓着脏衣服,他拎起汗背心,用力绞干,直起腰两手一甩,将背心抖开,一抬头,眼眸微顿。
下方的那幢楼房,一楼二楼的房间都熄了灯,主楼的侧外墙却亮起了萤豆般的黄色光芒,虽然不甚亮,却隐约照出三角屋脊的轮廓和半副白墙,以及那露台入口一小方的围栏。在静悄悄的山间黑夜里,这圈微小的光亮让他情不自禁地注目着。
有一人拎了长凳走上露台,顾一惟毫不困难地认出,那是傍晚时来借消毒水的人。汪家今天有三男丁,一老一少,还有一个青年,凭着光亮里现出的高挺身形,就知是他家新来的外甥。
随后他伸手向着入口,牵出了一个裙装的女子。
顾一惟甚至能看到女子手里扬起一把蒲扇,对着男子面门扇风。
当顾一惟将背心晾到屋檐下的长竹竿上,再转回身时,现露台的灯已熄了,整幢楼房和夜色融成一体。他拿起肩膀上搭着的毛巾,将头脸和前胸后背残留的水珠擦干,走进堂屋里,捞起凳上的干净t恤,套到身上后,抬手拉了抽绳,将堂屋里的灯关了。
顾一惟拎着竹椅走出门外,坐在月色下,和以往一样伸长了腿,全身放松靠到椅背上纳凉休息。
陈池揽着许霜降,坐在露台上。长凳不宽,许霜降坐得不舒服,陈池见她挪来挪去没个消停,拿蒲扇拍拍她的腿:“静下来。”
“我在防蚊子。”许霜降咕哝道。
陈池索性拿着蒲扇给她全身拍打一遍。蒲扇真是防蚊扇风好利器,她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享受陈池的周到服务。
苍穹如洗,月辉如霜匹练。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许霜降将头搁在陈池肩上,喃喃说道。
“晴朗的夜空。”陈池笑着接道。
“不,不是,又明亮又柔和又安静,”许霜降停了好久,轻叹道,“我笨,形容不出。”
陈池拍拍她的膝盖,隔半晌道:“我见过。以前我放暑假过来,晚上乘凉,都是这样的。”他说得悠缓,充满了怀念,“满月时,山里特别清亮,初一三十,天上的星星多得数不清。外婆会端出一条宽长凳,摆上一碗葡萄,或者洗几个番茄,我和表哥表姐围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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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在你心里愿你忘记
许霜降静静地听着。
“最一开始的时候,这里只有平房,和隔壁大爷爷家一样的房子,到了晚上,外婆带着我们三个睡,她和表姐一张床,我就和表哥挤一起,她每天都会关照表哥,说我睡觉会满床转,让他睡外面挡着我。其实我早就不会了,于是每天晚上,我和表哥都要为谁睡外面争。”
“我上一次过来,表哥结了婚,舅舅家翻了屋,就是现在这幢楼,当时只盖了一层。外婆就挪到了后面厨房边上那间房,她说那是她嫁过来时的新房。”
陈池站起来,牵着许霜降走到露台边,望向后排小屋,久久不说话。
许霜降默默地瞧向下面,左起第一间厨房,她看到里面还保留着土灶,曾好奇地探究了好一阵。居中一间大概是杂物间,那穿着抽丝袜的什么惟哥哥进去拿了钉耙镰刀,右手一间安置了鸡舍,许久之前据说还养过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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