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汪睿的童音充满了不解。
短暂的静默后,陈池爆出一阵大笑,笑声里,许霜降的声音极其哀怨:“为什么?”她大概在问汪睿。
男声醇厚愉悦,女声清柔娇婉,齐齐裹在夜风里。
顾一惟脚步微顿,旋即加大了步子,似乎起风了。
他到了家门口,拉了堂屋的灯绳,低头就见八仙桌上还没有来得及收好的两盒喜糖。精巧的包装里,还有一个漂亮的红囊袋,丝带扎着,印了一个烫金的囍字。
顾一惟瞅了半晌,拿去里屋收好,过些天,他回家一趟,正好送给大伯家的小侄子吃。
今天去汪家吃晚饭,他收工比较早,这时天色已暗,再去地里补活也看不清,他熄了堂屋的灯,拿了把厚背菜刀,搬了矮凳,坐到外场削竹枝。
两根竹子削完,他放下了刀,甩了甩胳膊,一抬头,看见下面的楼房两层都有房间亮着灯。他凝望片刻,又捡了一根竹子搁到自己腿上削,茂密的梢叶擦在他身上,扑簌簌地响,泥灰也一并沾了身。
“魔镜魔镜,谁是世上最美丽的人?”娇俏的声音在他心里浮起。
他板着脸用力地削。有人也问过类似的话,大概所有的女孩子都热衷于这个问题,她们明知答案,仍旧把某个男人当成了魔镜,执着追问。
他也给过陈池一样的回答,毫不犹豫地放弃正确的认知、公正的判断,将爱意无限放大,偷换了概念。他的世界中,她最美丽。
顾一惟将竹子微微转了一面,继续沉默地削。山风不时掠过来,将一旁削下的细枝碎叶堆呼啦啦地吹散了,弄得他四周场地分外凌乱。他将削得光生的青竹竿垒好,又将地上翻卷的竹叶扫到场下,这才收了矮凳,到水龙头下洗了手。
他的手拿过戥子秤,以前挺白净的,现在天天拿铁揪镰刀,直接拔野草也不在少数,手心里割破的一道伤痕留了淡淡的疤,左右手搓着,自己能感觉到粗糙了。
顾一惟甩了甩手,直起腰,见对面二楼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熄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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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夜半惊雨
夜半,陈池突地惊醒。 许霜降团得像只猫,缩在他胸前,他伸手摸着被子,替她全身盖好,同时,耳朵里捕捉到一阵很奇怪的声音。
陈池支起身,看向四壁门窗。
窗外在下暴雨,雨点哗哗哗地砸在地上。许霜降怕热,他们睡时只拉了一层薄纱帘,如今那纱帘被卷得飞舞,风从纱窗里灌进来,吹得他们的床帐在飘摇。
但他听到的声音不是这些,而是离他们非常近。
陈池侧耳倾听了五秒左右,将被子往上拉,把许霜降头脸虚虚蒙住,而后手一伸,开了床头灯,迅速往一个方向望去。
乍一眼,除了窗帘被风吹起,房间里一切如常。但陈池很快就发现不对,他撩开床帐往天花板上观察,一下皱起了眉头。
这番动静还是影响了许霜降,被窝里传来一声模糊的低哼。
陈池连忙将被子掖到她脖子处,拍拍她的后背,嘴唇在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压低声音抚慰:“睡吧,睡吧。”说完,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靠前窗的一个屋顶角,泛出了大片水渍印,沿着预制板的接缝处,更有一条线布满了水珠,急促地往下掉,正落在木沙发的边缘,滴滴答答地弹溅开来,声音细密得没有间隔。
陈池急忙绕过去,先将前后玻璃窗关拢,纱帘早就被打湿了。但他顾不上理会这个,弯下腰去拖漏水下方的木沙发。
实木沙发又大又长,极为墩实,陈池只好两头挪,一点点将它移位,很快,他的头上、背上、手上都淋到了水。
“池,怎么啦?”
陈池回头一看,许霜降拥着被子坐起在床中央,满脸睡意,看起来人还是糊涂的。
“霜霜,房间漏水了,你继续睡吧。”陈池手上一用力,将那沉重的实木沙发又拖动了一截,凳脚摩擦着沾水的地板,发出了尖细的吱声。
许霜降清醒过来,见水珠子顺着陈池的背淌下来,就仿佛他在淋浴似地,赶忙爬下床道:“我来帮你。”
“不要过来,地上滑。”
陈池才说完,许霜降的塑料拖鞋就“吱溜”一下,身形一歪,险险不稳,吓得心砰砰直跳。
“没事吧?”陈池急道。
许霜降摇摇头,她下了床,才看清屋顶漏水很严重,陈池上方的天花板好几处都在滴水,交替着往下掉,都快赶上水帘洞了。
她的力气简直不值一提,站在沙发另一端,抬又抬不动,拉又拉不动,弄得陈池反而不敢用大力,就怕使劲一推,压到她脚趾。
“过来。”陈池见到她憋红的脸,即使情况糟糕,他也忍不住好笑,“站我一起。”
两人终于将那笨重的沙发搬离了漏水区,许霜降气喘吁吁地望向天花板,不禁摇摇陈池湿漉漉的手臂:“你看。”
屋顶角两侧墙壁的水渍印不仅明显变大,而且贴着墙壁,好像有一层薄薄的水淌下来,就跟水幕墙的效果差不多。
陈池到床角捞起自己的T恤,在脸上随便一擦,直接套到身上。他快速对许霜降交代道:“换件衣服。”一边说,一边拉开门,“我去拿拖把和盆,我舅舅可能要上来。”
陈池疾步往外走,顺便探进其他房间一并检查。二楼的起居室情况最好,基本没事,另一侧他表哥表嫂的房间却不容乐观,转角墙壁这一块也有渗水现象,但比他和许霜降住的客房要好一些,至少没有像下小雨似地滴水。
许霜降手忙脚乱地换下吊带丝质睡衣,不一会儿就听到陈池和汪舅舅咚咚咚上楼来。
汪忠德上身一件圆领老汉衫,下穿一条平角短裤,趿着一双拖鞋,显然也是急匆匆起床。“哎呀,”他摸着墙,仰头望向顶角,全然不顾身后的水滴,焦虑不已,“一定是排水槽被竹叶塞住了。”
汪家的楼房边上就是一片竹林,有风时竹林婆娑,端地好意境,只是也带来一桩烦心事,不少竹叶落到屋顶瓦隙间,日积月累,渐渐能堵住排水口。
“这样漏不是办法,外面出不了水,全进屋内了,我去拿梯子上房顶。”汪忠德奔下楼去。
陈池转身跟下去,许霜降慌忙叫住:“陈池。”她瞄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道,“叫你舅舅别去呀,外面又黑又下雨,明天再说。”
“我知道。”陈池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拿上被子到隔壁沙发上躺一躺,那间屋还好。我去看看。”
许霜降哪里能休息?她瞧着陈池跑下楼去,团团转了两圈,不多时见汪忠德扛了一架竹梯上来。陈池臂弯里夹着草绿色和白色透明的两件雨衣,手里提着手电筒,扶着竹梯后部,他和汪忠德两人在楼梯转弯处颇费了一番周折,幸而汪家楼房的每一层都建得高爽,有足够的腾挪空间把竹梯拿上来。
许霜降一看这架势,这是还要上屋顶,她急得跟在陈池身后,伺机扯了扯他的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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