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池倏然睁开了眼睛,低眸瞧向胸前趴着的毛茸茸小脑袋,先让自己适应了片刻,再盯着那淌着一丝晶亮口水的小下巴扯了扯嘴角,悄悄地扭转脖子朝床的方向望去,但见许霜降歪着头,身上浅浅搭了一条薄巾毯,眼睫毛密密地阖着,睡得又憨又香甜。
他抿住笑意,轻轻地放下搁在沙发扶手上的脚,抱住汪睿坐了起来。小孩子醒着时精力永远使不完,睡着后就和开关被按下一样,万事不管,即便陈池把他的姿势调整了一下,汪睿也照旧带着那丝口水,安安稳稳地把头搁在陈池肩膀上酣睡。
陈池站起身,再瞄了一眼床上的许霜降,立时就把这一大一小集中在一屋睡的念头给掐了。
汪睿可是个淘小子。午饭后不肯和爷爷一起休息,非要上楼和陈池许霜降一起,哄骗威胁都不肯走,害得陈池只好抱了他在沙发上打盹,免得他爬到床上去闹。就这,小皮孩还不满足,在陈池胸膛上哼哼唧唧,要求睡大床,挨在婶婶脚边睡,把许霜降唬得命令陈池捉牢汪睿,直等汪睿睡着了,她才敢放心睡午觉。
小皮孩指不定啥时候醒来,吵了许霜降可不好。
陈池掂手踮脚抱着汪睿下了楼。
汪忠德在堂屋的门角落里,靠坐在竹椅上闭目养神。平日他也会躺床上好好歇午觉,今日柑橘园受创,活多、心事大,他就稍稍打个盹,准备过会儿就出发整饬果林去。
陈池将汪睿放到床上,到堂屋张望了一下,没有出声惊动舅舅,放轻脚步重又上楼。
他将沙发上他的枕头摆回床上,盯着许霜降想发笑。
她的睡姿总是让他无奈,从来都只会精准地睡在枕头下方。
陈池将她的枕头轻轻挪开少许,免得抵着她的头部。想了想,终是舍不得马上就走,于是脱了鞋上床,挨着她闭眼假寐。
三五分钟后,陈池悄然支起肘,意欲起身。许霜降若有所觉,迷迷糊糊地握上他的手。楼下,母鸡大概回来了,咕咕、咕咕地叫,让人慵懒得不想起床。
山中岁月长,若是定格在此时,也是顶顶好的。
陈池的尾指微抬,轻轻勾着许霜降的手指,斜倚着床头,又赖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慢慢地将手抽出,许霜降却睁开了眼,呢喃道:“要走了?”
“嗯。”陈池低声道。
许霜降似有若无地从鼻腔里叹一声,半晌摸上了陈池的手臂,捏了几下,好像在按摩,力气却是可以忽略不计。她带着睡意开腔道:“昨天睿伢子带我到处逛,我听到了一句话。”微微顿一下,她学道,“那家的懒婆娘哦。”
陈池压着声音低笑:“霜霜舍不得我了?”
许霜降悠悠地吐了一口气,侧耳听着楼下的鸡咕咕咕地走来走去,似乎在外场上,不多时,有一只鸡的声音欢快地扬起来,咯咯地叫个不停。汪睿和她说过,这样的声音代表着母鸡下蛋了。
许霜降半睡不醒地,全身犯懒,脑子里却还在操心,那鸡真不乖,竟然把蛋下到外面去了,幸好还在场地周边,有大黄在水池底下看着,外人是捡不走的。
“神仙境,只是人太辛苦了。”她叹道,感觉手指有了些力气,一边使上劲按着陈池的手臂,一边仰起脖子看向陈池嘀咕道:“手酸不酸?”
陈池低头瞅着她,忽地吸口气,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极快地翻身下了床,回头绽颜一笑,故作凶巴巴地下令道:“闭上眼睛再睡,下午还很长,不要被小孩子撺掇着到处跑,下过雨后太阳很烈,地还是湿的。自己保持主见。”
“我没鞋,走不远。”许霜降陈述着事实。
陈池不由乱笑:“这法子不错,你先前吵着要住酒店,我怎么没想到呢?”
许霜降气恼地盯着他,眼看着他要下楼,急道:“陈池,你走时给我们关大门呀。”
陈池握着门把手,扭转身笑道:“安心睡。”
许霜降听着陈池的脚步声下去,再听见汪舅舅在楼下水池附近自言自语:“这鸡调皮,每天都把蛋下在外面。”
也不知陈池怎么跟汪舅舅说的,隔了一会儿,大门的铁锁真的哒一声脆响,合上了。许霜降牵起唇角微笑,听着陈池和他舅舅的脚步声在外场走动,不久转过屋角听不见了。
窗外天空一片澄蓝,许霜降懒洋洋地躺着,享受着山村午后的宁静时光,和着鸡叫,重又合了眼。
昨夜一场暴雨,打乱了陈池原先的安排,他曾计划陪着许霜降在附近走走,现在他帮着舅舅清理果园,将许霜降和汪睿留在家里,心里是放不下的。
永远不要小瞧孩子的智慧。
许霜降的鞋子问题很快被汪睿解决了。
“婶婶,我妈妈有鞋子。”汪睿还给许霜降指点放鞋的地方,“就在我爸爸妈妈房间里。”
许霜降自然不会去从未谋面的表哥表嫂房里翻箱倒柜。汪睿马上提出了第二方案:“婶婶,胶鞋穿不穿?我妈妈有胶鞋。”
胶鞋才最好,正合适这种雨后仍湿黏的泥地。当汪睿从楼梯下的小间里翻出胶鞋后,一大一小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许霜降和汪睿说定了,汪睿带她去果园,她要去看看陈池和汪舅舅,然后回程拐到依依家,满足汪睿的心愿,去认识一下他的小伙伴。
出发前,她在地里采了六根黄瓜,这是经过了计算的。陈池和汪舅舅干活辛苦,要补充水份,一人两根。她和汪睿只是走路,一人一根。
------------
第210章 汗滴锄下土
顾一惟戴着草帽,双手绕着一根粗麻绳,麻绳的另一端缠在一棵歪倒的树干上。 昨夜里这棵树被吹歪了,但它的位置非常不好,正好斜在他即将要搭建的养殖棚的位置。
那块地都已经弄平整了,今天他过来看,上面吹落了不少断枝残叶,这些倒好办,费点功夫捡开就是。难办的是这棵压下来的树,索性连根拔起也就罢了,这样斜出来,挡了不少空间。
顾一惟试图用绳子把它拉起扶正。不过,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他两次方法不得当,都功亏一篑。这次刚想再试,手机铃响了。他松开绳子,顺手在腰间衣服上擦了两把,蹭去汗水污渍后,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却原来是送大棚材料的人打来的,雨过后据说路况不太好,原定送到村口,现在人家不情愿了,通知他明天到镇上接货。
顾一惟好说歹说,口头承诺加钱,又允许他们视路况可以缓两天送过来,才终于摆平了这件事。
他放下电话,瞧瞧地上的麻绳,抓起身上那件蓝色劳动服的衣襟,用力对着自己扇了扇风,方觉舒坦些,正待要捡起麻绳再接再厉,一顶花伞进入了他的视线。
那伞下的人看不清脸,手中提着一个竹篮,脚上套了一双很鲜亮的黄色胶鞋,走得不快。
顾一惟不用第二眼,就猜到了是谁。在这片地方,午后出来的村民一般不会撑一把太阳伞,即使哪个老阿婆不顶草帽要撑伞,也只会是普通的黑雨伞,而不是这样淡雅的颜色。
52书库推荐浏览: 土星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