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婆见许霜降往后退,侧头也瞅了瞅顾一惟,把篮子往汪家门口移了一截。虽然她身体硬朗,头发乌黑,但毕竟是个驼背老太,这下躬着身体提篮子,看在别人眼里,感觉很吃力。
许霜降有点不忍心,但看不懂老阿婆的意图,她又退了半步。
顾一惟的车子熄了火,他没发出声音,也没动,就是一副等待的样子。
老阿婆没再理顾一惟和他的车,她指着篮子对许霜降咿呀两声,见许霜降始终摇头,弯下腰从篮子里挑出了四五根老黄瓜,放在地上,抬头望着许霜降,又接连指了好几遍篮子。
黄瓜被拿出来了,那篮子一角空了少许。
许霜降恍然大悟,她急忙跑进院中,抱起那只甜瓜,奔到门口把瓜递给老阿婆,一脸歉意:“对不起,是你家的吧?给你,给你。”
她猜测那什么强强叔叔家来人,想把甜瓜要回去。
老阿婆嗬嗬着摆手,就在许霜降以为猜错的时候,她眯起眼睛笑笑,将甜瓜接过去了。许霜降忙堆起诚恳的笑容,一迭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当时不知道是你家的瓜,对不起。”
老阿婆没说什么,蹲下来把甜瓜先放一边,指着篮子里的丝瓜,朝许霜降咿呀着。许霜降又不明白了,摇摇头。
老阿婆拿起一把连着根须的大蒜叶子,抬手晃两下。
许霜降还是摇头。
老阿婆就把大蒜在地上轻轻敲两下,把跟上的少许新鲜泥土震落了一些,再次举着朝许霜降嗬嗬。
“她想送东西给你。”顾一惟突然说道,瞅瞅许霜降,“或者给汪大爷。”
许霜降侧头望向顾一惟,探问道:“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顾一惟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村的人。”
许霜降回想着阿婆接连从篮子里拿东西的样子,貌似是要送给汪舅舅家。她试探着接过大蒜叶子,浅笑道:“这个韭菜给我们吗?”
顾一惟接连瞟了许霜降好几眼。稻子麦子不分的,他见过,韭菜和禾苗不分的,他也见过几个,其实有些娇气的妹子嘴里说不分,但也能勉强知道点大概,不过就是谦虚,或者只是想让自己显得羸弱而已。
他没见过许霜降这样韭菜和大蒜不分的,虽然老阿婆的大蒜长得细瘦了些,但也不至于混为一谈。
老阿婆见许霜降接了,笑得皱纹都堆起来,咿咿呀呀好几声,拿手轻轻拍着地上的黄瓜和丝瓜。
许霜降这时还不知道她闹了笑话,她本是个实在人,虽然不清楚老阿婆和汪舅舅家啥渊源,但既然人家好诚心地送东西,她就代为收下。于是也不怎么推辞,捧起黄瓜丝瓜,搁进了院中。“谢谢啊。”
老阿婆慈祥地笑着,朝她摆摆手。
等许霜降回到大门口,老阿婆佝偻着腰,提着篮子,已走了好几步。
许霜降猛然想起青皮甜瓜,老阿婆不会以为是她回送的礼物吧,她急忙叫道:“阿婆,阿婆,你等等。”
阿婆不知道是耳朵不灵还是年老迟钝,并没有听见,兀自向前走着。顾一惟用脚撑着车,微微偏了偏,让着老阿婆,抬头看向许霜降。
许霜降非常不好意思,但是她追上老阿婆,还是要老实说:“这个瓜是别人家的。”
老阿婆停下了脚步,笑咪咪地瞧瞧许霜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拿了两根丝瓜出来,嗬嗬两声,大概以为许霜降还想多要点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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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有花堪折
许霜降十分为难,瞟了一眼旁边的顾一惟,再瞅瞅老阿婆,觉得特别难为情,她知道和老阿婆的沟通不太容易,于是直接探进篮子中,把甜瓜抱起来,再次道歉:“对不起,这个瓜是别人家的,不能送给你。 ”
老阿婆这下倒是看懂了,拉起嘴角笑,把丝瓜放进了篮子中,手摸着甜瓜,往许霜降身前推,大意是你拿走吧。
许霜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望着老阿婆慢吞吞微弓前行的背影,又一次解释道:“是别人家的,我不能送给你。”
顾一惟的目光落在甜瓜上,很普通的外表,地里随便长。他能理解许霜降这样的人把任何一件细微的物品,其来路、权属、用途都分得清清楚楚,不过放到山里人家,她收了别人的东西,再把回送的东西讨回来,会显得很不通情理。
许霜降抱着甜瓜,讪讪地目送着老阿婆,一转头,和顾一惟四目相对,神情略有尴尬。
两人站得近,顾一惟寒暄了一句:“汪大爷不在家啊?”
“嗯,舅舅在果园,就快回来了。”许霜降微笑道,对答客气而周到,不再是和老阿婆对话时那副迷糊而苦恼的样子。
顾一惟颔首,启动了车子。
陈池一回来,许霜降就围着他叨咕:“我后来才知道那个阿婆是依依的奶奶。我和睿伢子昨天去依依家,睿伢子送给她一袋零食,今天她奶奶在地里摘了好多菜送过来。可是依依把睿伢子叫出去后,两个孩子在外头玩,她奶奶过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这回事,就把甜瓜还错了。 你说,我后来把瓜拿回来,她会怎么看?”
陈池一边刨着黄瓜皮,一边笑:“胖妹妹会担心别人怎么看?是谁的就是谁的,有原则,好呀。”
许霜降嘀咕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从老人家篮子里拿走东西,好像……”
“纠结什么?吃好晚饭我到地里采两个,带着你和睿伢子去依依家逛逛,你拿走一个,我送他们两个,不就好了。”
许霜降立即眉开眼笑,果然不愧疚了。
她的注意力转开去,指着大蒜叶子说道:“我知道韭菜炒蛋有两种做法,可以把韭菜切成碎末,和蛋搅在一起,做韭菜蛋饼,也可以分开来炒,再拼一个盘子。”
陈池盯着她,笑不可抑,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憨大,你倒是轻点声,这是大蒜。”
许霜降瞪圆了眼睛,翻来覆去地观察,忍了很久,才苦着脸斯斯艾艾地坦承道:“我选修过植物分类学。”
陈池拿干净的手背顶顶她的脸,满不在意地说道:“一样两样分不清有什么要紧?学无止境听过没?胖妹妹,你家要是有块菜地,就凭你长到这岁数,我包你把家常蔬菜打从菜秧起,就一认一个准。”
“我这岁数怎么了?”许霜降嗔道。
陈池怪腔怪调道:“有花堪折……”他瞅着蹲在他面前的许霜降,放肆地笑道,“我折了。”
许霜降没有陈池口齿伶俐,粉红着脸,憋了半天没想出妥当的话来驳斥他,只好气咻咻地瞪了他一眼,拿起他刨好的黄瓜,走到水池边冲刷掉籽液。
“嗨,胖妹妹,今天我弄一道创意菜,大蒜蛋饼,照着你的韭菜蛋饼来的,你不能不吃。”陈池追上来,接过许霜降的篮子淘洗,冲她挤挤眼,“吃了可以丰富你的植物分类学知识。”
许霜降其实不挑食,但是她确实有龟毛的时候,比如她怎么都不肯吃冲鼻的折耳根,苦瓜做菜她碰都不碰,偏生这两样在陈池看来,都是清热解毒的好东西。于是,自打他俩之间有了植物分类学这个典故,许霜降就再也没有成功地逃开这两样,陈池总会哄着她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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