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云大朵大朵堆卷着,先是蓝天白云映衬分明,慢慢地,蓝天就灰淡下来。教堂的钟声悠悠地响起,陈池望着阳台地面上那盆兰花草,狭长的叶子在晚风里轻轻颤动。
一切看似如此闲适。“饿吗?”陈池柔声问道,“拿块饼干吃?”
许霜降笑着摇摇头。“你呢?”
陈池也笑着摇头,他由着许霜降拉着他的手,凑过来摇头晃脑研究他的掌纹,听着她讲一些生命线啊事业线啊之类的小八卦,消磨等待的时间。
两人坐了个把小时,下楼去,钱先生习惯了家里多出一个陈池,很快恢复常态,朝他们望了一眼就自顾自看电视。
陈池看到了许霜降日常的用餐情景。房东两口子聚在厅中,黄洁不断在嘘寒问暖,不时递个水果泡杯参茶,钱先生有一搭没一搭,烟不离手。沙发背后一条通道,隔开了客厅和餐桌。人都在,除了偶尔搭个话,便是河水不犯井水。许霜降和他在饭桌上说话,下意识压着声音,给他夹菜,无声地一筷子过来,抿着唇笑,眼睛似会说话,却令他无端疼惜。
晚间,陈池入睡很迟,他辨听着凌晨一两点在楼梯间的脚步声,听着隔壁主卧和洗漱间的门打开又关上,拢紧了许霜降,难以抑制焦灼。
换住处并没有那么顺利,至少在他来的几天内,是成不了的。陈池一想到他走后,许霜降还要孤身留在这幢充满烟味掩不住怪声的房子里,心头就燎烧般难受。
睡梦中的许霜降呼吸清浅,安甜地偎在他身边,陈池凝视着她模糊的眉眼,很明白,是他将她迫到了这个便宜不安生的角落。他的青灰软壳蟹,质朴又清雅,在温室的小树间活泼灵动,躲在这,受这样的干扰,独自闷着,从未向他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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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生活的扼腕
陈池回去后第一天。
他盯着电脑上的走势图,看了三分钟,切换到银行网页,进入自己的账户界面,不带一丝犹豫,在股票下选择全部卖出。
一年多的等待和煎熬,这一刻终于尘埃落定。陈池没有感到轻松,也没有惋惜,只是很平静地给许霜降拨出电话:“霜霜,我把股票卖了,钱转到你帐上,你尽快去中介找房。”
“你怎么把股票卖了?涨回去了?”许霜降讶道。
“没有,”陈池笑道,“再等下去没意思。找到房子,跟我说一声,我过来给你搬家,哪一天都可以,我这里的事都可以请假。”
生活总能让人扼腕。
陈池没有看错,也没有等错,他只是提早离场。一个月,仅仅一个月后,他挑选的那只科技股,如他一开始所料想,价格通道打开。在漫长坚韧的阴跌之后,它急涨上去了。
“哇塞,我为什么要去旅游?”瞿剑又惊喜又懊恼,捶胸顿足道,“我要是把旅游的钱全买了,这下就变成小财主了,痛苦死我了。”
陈池瞅他一眼,继续翻炒辣鸡丁。
“现在也不错,等于旅游的钱赚回来了,该知足了。”瞿剑兀自在屋中转着圈,嘴里虽然说知足,却像是强迫自己说的,表情里遗憾极了。
“出锅,吃饭。”陈池把菜盘端到桌上,拉开椅子,递了一双筷子给瞿剑,“别说我剥削劳动力,饭后你洗碗。 ”
“绝对的,你以前给我分享赚钱门道,现在收留我白吃白住,洗几只碗算什么,这两天所有的碗都由我来洗。”瞿剑还是没有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继续唠叨着,“陈池,你神人啊,眼光准,唉,可惜我没魄力,只投了一点。”
“只投一点是对的,一味冒进不留余地就跟我一样,是个死字。”陈池淡声道。
瞿剑叹了一声,拍拍陈池:“兄弟,你再多等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很幸运,毕业后闻听陈池炒股,起了好奇,出外旅游前向陈池请教了交易方法,用一小笔钱试水买了同样的股票,旅游回来股票大涨,将旅行费用赚出来了。
“钱这东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瞿剑怕陈池闹心,安慰道。
陈池失笑:“吃菜,回头我把钥匙丢给你,你自己看着办,我要出门赚新钱。”他咽了一口饭,交代道:“衣柜不能给你用,我老婆有衣服放在我这里,你的生活用品将就一下,仍旧放在旅行包里,别铺出来了,地上哪块有空间,随便你搁东西。”
“清楚,清楚。”
陈池临出门,刚要踏出去,扶着门框又折转身,把桌上的小相架收进了抽屉中。
瞿剑躺在睡袋上,对着打开的窗户,翘起二郎腿。他早上刚卖出了股票,钱妥妥地落袋为安,这会子正准备舒舒服服地歇个午觉,解解一路上游历多国的乏劲儿。瞧见陈池的动作,不由好笑道:“你多此一举,你老婆我不认识?还需要盯着照片看吗?”
“放桌上占地方。”陈池随口道,噙着笑,其他也不解释。
瞿剑啧啧朝陈池翻了个百眼,倒也不敢拿许霜降开玩笑。他忽地想到一事:“哎,陈池,等等,明后天你有空吗?我去预约,咱们去钻石城。以前我们只在外头瞄过,这次去里面正儿八经见识一下。”
钻石城是同学们私下里对安特卫普钻石贸易中心的戏称。陈池脚一顿,回首笑道:“喜事临门了?”
“哪里?这不有钱了吗?天降横财要用掉,我给我老妈买个贵重的纪念品回去,以后我要是不幸先啃一段时间老,她就不好意思说我。”瞿剑挠挠头,“跟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心里没底。”
陈池好笑道:“我们两个大男人去挑钻石?”他一瞅瞿剑作出的那副哀求鼓动模样,爽快应道,“好,就跟你走一趟。”
十月的阳光温和,洒满了屋角和街沿,五彩薄软的丝巾在女孩们的脖子肩头松松地飘逸。
陈池走在大街上,有时候他确实会飞速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按捺得住,现在会不会完全不同?他可以完成许霜降的心愿,将他们的父母都邀请过来,一家六口快快乐乐地旅行。还有,待到她的生日,他也能送一颗钻戒,期待着她惊喜抬眉的表情。
陈池转瞬就掐灭念头,他从不做无谓假设。
从这件事上,他只明明白白看到,他有弱点,自己无法攻克。他没有办法理智地分析他的家人对困苦环境的最大容忍度,即便她还能忍,他自己却先不能忍了。绝对冷静,他做不到。有这个弱点牵绊,他迟早按捺不住。
瞿剑走的时候,陈池带他去吃了火锅,AA制,一个是践行,一个是辞行。
这时节秋意已凉,尤其是晚上,红通通的麻辣火锅上桌,简直是人间至高美味。
“小陈,你们慢慢吃。”店家抄着一口好客的川味普通话。
“程哥,坐下来一起吃。”陈池邀道。
“不了,不了,你们吃,我老婆在照顾小孩睡觉,我还得准备明天的切菜,待会儿弄好了,过来陪你们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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