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们的小家庭里还有一条不成文的惯例,许霜降的钱不用严格算进家庭储蓄计划中。
陈池的各种卡,除了常用的卡,陈池放在自己身上,其余的卡都放在家里抽屉中,许霜降随手能拿着。她知道所有密码,怕她搞混,陈池叫她悉数记在她那个小本本上。
许霜降的工资卡,密码当然也抄在小本本上,但陈池从来没有特地问过,全凭许霜降自个规划,想储蓄就存着,想用就随便用,陈池都没指手画脚过,许霜降就拿来平时买买菜。
其实陈池另外给了她家用开支,不过许霜降嫌取出来麻烦,叫他直接划到他的储蓄卡里去,她一直用自己的工资卡买菜。反正陈池的钱,和她的钱,归根结底都是他俩的钱,用哪张卡不一样?
除了买菜,家里每月有房租、油费这些固定支出,陈池从来没要许霜降操心过,他自己上班时顺带办掉了。举凡他们一起逛超市逛公园,只要陈池在场,那也都是陈池掏钱包。
这回,许霜降有机会用自己工作餐的名义捎带着陈池吃饭,感觉可不一样了,那可是她实打实挣来的。她高兴地在心里盘算着,用完了公司的每餐报销额度,她拿出自己银行卡里的钱贴补,让陈池吃顿大餐,满意而归。
许霜降还没吃,就十分愉悦,一直大方地怂恿陈池多点菜:“再要点什么吗?要不要喝酒?我再叫盘水饺吧。”
餐厅里用饭的人不多,陈池游目四顾,旁边两三桌坐的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子,吃着菜眯着酒。元旦过后就要启动春运,这时节天寒地冻,出来旅游的人极少,这些人大部分都像出差的业务员,神情举止都挺老道的。
瞧着别人的练达武壮,再瞅瞅自家老婆,陈池一想到许霜降每晚从公司回来,一个人到这个餐厅来吃饭,眉头就深锁,隐隐后悔他当时松口得太快,他老婆软软糯糯,一看就是很秀气很好欺负的人,真不是出来跑的料。
陈池再想开去,天南海北的人在陌生大街上相遇,万一许霜降不慎和人冲撞到,或者哪怕仅仅是因为语言习惯不一样,都有可能造成口角误会。她连吵架都不会,要是被人弄毛了,和人打交道就认死理,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不肯低头转圜。到时候家人都不在身边,就她一个,谁帮她啊。
陈池忧心忡忡,服务员端上满满一盆香喷喷的椒盐羊排,都没有太大食欲。“霜霜,你以后吃晚饭,就电话订餐,让服务员送进你房间,你就在房里看看电视,晚上绝对不能出去。”
减少接触面,就谁也招惹不上。
“知道,我懂。”许霜降的注意力全在羊排上,“哇,这个量好足,我们点了多少个菜?完了完了,要吃到撑了。”
陈池瞧着欢快的许霜降,快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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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一种开始
走进公司大楼,去人事部报到,填写入职信息表,和人事经理见面,等待被大领导召见,一个上午走完这些流程,许霜降已经对这份新的工作机会有了更直接的感受。
它并没有如许霜降起先希冀的那样充满诱惑和活力,幸好许霜降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即使它不能给她昭示一种全新的职业生涯的改变,但至少它代表了她一直谋求的部分的转型。
这就足够了。
上午十一点,人事经理接到总经理办公室的通知,让她五分钟后速去,然后人事经理中止了刚开始没多久的公司制度宣讲,带她快步赶去另一幢行政大楼,正好卡着点敲门,不想进去后,总经理正在和人谈事情,好像在开简会。
他们用的话,带着地方腔,许霜降不是很能听得懂。
总经理四十多岁,只是用手指点了点沙发,没给许霜降两人任何指示,继续和人说话。
许霜降印象很深刻的是,人事经理坐了半边沙发,腰板挺直,毕恭毕敬地默等着。
一个中年男人这样小心谨慎的坐姿,令许霜降暗自诧异,她便也不出声地照做。
不想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刻钟。人事经理和许霜降如定身木偶般悄然被撇在办公室一隅,另一角,宽大的办公桌旁边,围了又几张沙发,几个下属坐姿皆如人事经理那样恭谨,挨着沙发沿儿,膝盖上搁着笔记本,有人嗯嗯点头,有人捏着笔莎莎记录。总经理讲话的样子斩钉截铁,许霜降寻思,他不知道是在训斥还是在指示。
她默默朝旁边的人事经理投了一瞥,原来他垂手端端正正放在膝盖上的一个工作记录本和一支水笔,并不是接到电话后赶不及放下的,而是特意带过来的。许霜降等得无聊,便忖度着,总经理来见一见新员工,人事经理能记录些啥?
终于那几个下属起身走了,总经理方才转向许霜降两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王总,这是小许。”人事经理忙站起来道,于是许霜降也站了起来。
“坐。”总经理一压手,“小许?叫什么名字?”
许霜降瞧着人事经理忙忙地呈上她填写的员工入职信息表,掩下了微微的愕然。
对于一向守时的许霜降,在约定时间见而无视,没有一句客气一点的招呼,她不敢说对方傲慢不礼貌,但至少觉得领导对时间的预判和管理真不讲究。
但这些细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了另一种开始。
陈池中午守在公司外面的街道上。这个城市没有机场,他已经订好回程,下午出发搭大巴,乘傍晚的火车,在火车上睡一宿,第二天凌晨五点到家,然后再去上班。
“怎么样?”
“挺好的,合同签了,下午会带我去各部门兜转,熟悉情况。”许霜降眉开眼笑,将大盘水饺推到陈池面前,“来一趟必须要多吃水饺,你吃吃人家擀的水饺皮,现在想想,我那时真没见识,竟然把你做的水饺当成宝。”
“现在才长见识,已经晚了,没的后悔了。”陈池笑道。
许霜降吃着,絮絮叨叨交代陈池,回家第一件事还是要脱鞋,第二件事是开窗通风。陈池每日的衣服换下来,要集中扔在洗衣篮,不要东一件扔在床头,西一件扔在沙发,千万不要试图自己洗,因为他越洗越添乱,等她回来集中洗即可。再有,不管陈池周末回不回她娘家吃饭,都要给她爸妈交代一声,免得他们没准备。
陈池在她叮嘱的间隙,反复给她灌输一条,除了公司和酒店,最好哪里都不要去。
正午的阳光慷慨地洒满了大街,整条街不算繁华,略有尘土,但总是疏阔的。两旁落光了叶子的行道树看不出品种,晒在阳光里,那瑟瑟的干冷树枝似乎减去了几分凋敝之意,有了几分明堂,灰扑扑的树冠指向天空。那真是晴空万里,一望无垠。
许霜降目送着陈池坐上出租车,满面笑容地挥手。
陈池坐在车里,隔着后窗玻璃,扭头回望,见她站在陌生的街头,穿得鼓鼓囊囊,围着奶白色的厚绒围巾,遮了半张脸,手挥得像招财猫的手臂那样勤快,顿时想跳下车把她揪回家。
车子往前开,一会会许霜降的身影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陈池锁着眉头,转身坐正,心里想道,下次再也不给她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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