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池突地放开了手,僵转了身,坐到离许霜降最远的床脚,垂下头,抬手蒙住了眼睛。过了几瞬,他的手慢慢滑进发中,声音低沉道:“霜霜,你怎么吵都行,离婚不要随便提,我们不是小孩,先把事情讲清楚再说。”
我不想和你吵了。许霜降敛眸。
“你想讲什么?”她疲惫地问道。
“你随便犯什么错,都可以商量。”陈池盯着地板,停滞了片刻,硬声道,“只有一个错误,我不能忍,你明白吗?”
“……听起来,我错误挺多的,你忍得挺辛苦,难为你宽容了。”许霜降轻嗤道。
“你,有没有犯?”陈池抬头盯向许霜降,眼神锋锐无比,摒住呼吸等她的回答。
“犯什么?我理解能力不行,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陈池听着这轻飘的语气,知道许霜降是故意的,心里就像被她逼到死角的困兽一样躁狂。“你有没有和别人……发生男女之事?”
房间里一丝声音都没有。
陈池以为许霜降会像以前吵架那样,一言不合就尖声驳斥,甚至愤怒得失去自控能力,把手边的东西没头没脑向他砸过来,但,全数没有发生。
陈池慢慢地扫描在她脸上。她仍然贴墙站着,令他想到小时候被父亲罚站的他自己。看上去瑟瑟怜怜,内心却自有主张、负隅顽抗、永不妥协。
“霜霜,回答我,我要听真话。”
“你这两天选个方便的时间,我们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许霜降顶着胸前那只拙笨大怪兽,冷冷开口,“两本结婚证在我这里,你只要带上身份证就行。财产不用分割,我的工资卡是我的,其他都是你的。”许霜降语气很淡,条理分明,说到最后,瞅着陈池的脸,只觉得这一切结束得也算了无牵挂了,真的是山前无路了,她心中慢慢地,就像有虫子在蚕食一样,渐渐疼痛渐渐空落。
寂静中,陈池直直地盯住她:“你都想好了?你想了多久?”
许霜降垂眸,木木地望向自己的脚尖。
她穿了一双凉拖,圆圆的脚趾头露出来,白嫩白嫩,脚踝骨突细细巧巧,一双小腿光洁秀美。陈池瞄过去,灯光下,白睡裙软软薄薄的,罩袍似的简单样式也依稀透出几分身段窈窕来,更不用说那低圆领,锁骨这片全露着,那波浪卷尾梢蹭在她脖颈里,勾出一蓬调皮的小弯弧儿。说来也怪,她头发直的时候,陈池总爱伸指头去兜绕,现在头发卷了,他又想伸指头去扯直。这贴墙站的人越纤侬合意,越倔强淡漠,他就越消不住火。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陈池绷着脸腾地站起来,朝她走了两步,硬生生刹住脚,隔了一米的距离,红着眼问道,“你和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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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章 心有忧伤
“不关别人的事。”许霜降掀眉,再次提醒道,“我们两人的事不要随便牵扯别的人,我觉得你讲的有道理。”
“这么维护?”陈池眯起眼,见许霜降不理睬,怒极喝道,“你是故意的?拿你那个初中同学来气我?你为什么要玩这样幼稚的游戏?我和黛茜,什么事都没有。”
许霜降静静地望着陈池,半晌简简单单道:“你想多了。”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听到黛茜这个名字就跳脚,尖声扯那些照片包包首饰搬家之类的老话题,反应平淡得让陈池有些怔愣,不知怎地,他益发狂怒。
“苏州拙政园,”陈池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阴哑道:“你给我解释一下苏州拙政园,为什么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和他一起出去,如果我不是提前回来,你和他这一趟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你们还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去哪里,需要每一个地方向你汇报吗?”许霜降蹙起眉头。
“我们是夫妻。你和别的男人出去,不告诉我,对吗?”陈池暴喝,他一想到许霜降那袋脏衣服,禁不住血气翻涌,“你们在外面做了什么?”
“我不只和一个男人,我还和很多男人女人一起徒步旅行。”许霜降淡淡道:“我可以休息了吗?”
陈池顿了顿,置若罔闻,强硬道:“把你们的活动从头到尾说明一遍。”他想起那天晚上,林虞的车就开在他前面不远,上面载着他的老婆,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买回来的香水绢花插在餐桌的玻璃瓶里,许霜降连一个字的评论都没有过,他一开始怎么插的,这几天还是这样插,貌似她碰都没碰过。
陈池竭力控制着,将自己钉在原地,不朝许霜降挪过去,依然隔了一米的距离对质,目光却锁紧在她面部,不漏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她一点都不激动,今晚和他对答就没大声过。
陈池知道许霜降一向有这镇定能力。曾经,丈母娘星期六近中午提着粽子给他们送过来,他们还在尴尬赖床中,措手不及下她出场应对,十分圆满,她有这个本事的,即便慌,也慌在心里,只一会儿罢了,她长得温婉和善,憨纯老实,一双眼睛静静瞧过来,那就是最乖巧最真挚的人,面上可以什么都瞧不出。
“你们前后出去几次,不管有没有其他人一起,都算上,去了哪里,怎么住的酒店,都一五一十说给我听。”
许霜降望着勃腾腾怒不可遏的陈池,不想把林虞卷进来闹不开心,垂了眸,语调平板道:“两次,都是徒步团组织的,一次走近郊,早上出发,晚上回来,中午吃自带干粮,一次去苏州,走两天,玩一天,坐火车回来,统一住酒店。”
陈池抿了抿唇,瞅着她,半晌缓声问道:“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参加徒步团呢?是他向你介绍的?”
“是我自己想增加点脚力。”
增加脚力干什么,陈池的疑惑一闪而过,但他不想扯那些旁枝末节,捡了重点问:“那怎么他也在里头?”
“我同学本来就是徒步团的成员。我想徒步,当然找有经验的熟人问。”
“我给你办张健身卡,”陈池略一思索,紧盯住许霜降,“我们信箱里以前有过附近健身房的小卡片,我明天下班回来去看看,好的话办一张年卡,这样你锻炼也近一点。”
“不需要。”
“为什么不需要?”
“我想怎么锻炼,自己会安排。”许霜降冷道,“我能休息了吗?”
陈池盯住她,过半晌,沉声再问:“你犯了什么错,无法原谅,不能回头?”
许霜降低下头,她在想,她将婚姻经营成这样一副糟糕的情形,也许真是有原因的。她不是一个好人,冷漠自私,脾气又变得很差,日子一天天过,真性情就像风化的岩石,磨去了外层,可算露出了粗粝的内里,大概确实没有别人纯真美丽,热情活泼。
“……你抽个时间,我们去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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