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霜_土星喵呜【完结+番外】(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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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还的时候要收拾干净,这是她多年租房的习惯。

  半夜三更时分,许霜降去端了一盆温水,蘸了干净布巾,擦拭凉席,而后又把自己用过的床头柜清理拂拭了一遍。

  后来她想,既然开了头,不如做个大扫除吧,走得不亏欠人。这些天,陈池先是说出差,回来一晚和她吵了架又走,几乎都是她在住着,总得把她自己的居住痕迹清理掉,还他一个清平世界。

  陈池参加花展后带回来的那束绢花,依然栩栩如生。许霜降抽了一张纸巾,轻轻地拂了拂花瓣。这大把花,做得精致,却易沾灰,不好打理,许霜降不知道陈池怎么会莫名其妙拿一束假花回来,她想可能是花展上哪个摊位附赠的礼品。陈池真是和老公主一脉相承,绢花开不败,他们倒都不介意它做装点物,不像她那么龟毛,只喜欢真花。

  那些遥远的、陈池送鲜花的日子晃晃悠悠浮上心头。

  他送她的第一支玫瑰,是逛集市时买的,在她面前付了钱,出了花摊就递过来。在这之前,许霜降被异性送花的经验为零,所以陈池这样给,她也不知该矜持多久才合适,结果害羞一下便收了,后来她才略微反应过来,向他嘀咕过,别人家送花都是早早备妥的吧,没这样在姑娘面前现买现送的。

  陈池那时候对她说什么?许霜降侧头回想,他们好像在他公寓里夜半躺床上说悄悄话的时候提了这件事,陈池笑着哄她,收了就不许抱怨,赶明儿他自己去超市,不让她跟着,买一支玫瑰回来,再让她不知情地惊喜接一回。她就拍打他,数落他太坏,就按着这个计划悄悄做呗,干嘛要说给她听,如今还叫她怎么惊喜。

  第一支玫瑰就被他俩调侃着调侃着变成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故事里,她是唯一的女主角。

  那时候,他们都离家千山万水地遥远,圈子其实很小的,过得也新奇,也寂寞,遇到一个人对自己好,便容易记在心中,粘得千好万好。

  真的像两条小鱼儿,离了熟悉的自幼生养的江湖,在陌生的地方,拿唇上沫沫儿涂在对方唇,互相鼓励着偎依在一起。

  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事,她不敢说太多给爸爸妈妈,但会忍不住给他说。他也是这样。

  她是他的心头宝,那时候。

  她每一次去看望他,他除了在冰箱里塞足食材,还雷达不动地在松木桌上斜插一支花,起先总是很没有创意地买玫瑰,她吐槽过太单调,然后他才换了其他品种,不过若是购物时间不充裕,他仍会刻板地拎一支玫瑰回来。

  许霜降私下里猜测,陈池固然很有送花的心思,却可能没有太多经验,一定被那些追求攻略给骗了,以为天底下只有玫瑰是有情物,玫瑰在手,女友我有呢。

  看聪明人做笨事,很有趣。不过她也在学,不知道别的姑娘是怎么做人家女朋友的。

  后来他们结了婚,在蜜月里,他大胆地让她给他剪头发。他坐着,她绕着他打转,碎头发拂满他脸。那个清晨,他硬扯了她两根长发,裹了他的短发,用玫瑰花瓣包起来,笑吟吟告诉她,他们俩是结发夫妻。

  她和陈池是结发夫妻。

  许霜降怔怔地轻捻着绢花,心里忖,这辈子,被他占走了这个词。

  余生若不幸,还要遇见什么人,非得凑一起过日子,怕是要委屈别人做半路夫妻了。

  她拢了拢花束,搓了抹布,去擦茶几。

  一抬头,便见电视墙上的画框。

  我们开始的地方。那是一片美丽的花田,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春天,她记得她背着双肩包,包里有他硬送的巧克力,她欣赏着郁金香,偶尔会淡淡地忧愁着阳光会烤化了巧克力,他在她身后拍摄花田,据说蠢蠢欲动着总想把她放进取景框。

  他对那一天记得可清楚了,早些年说起就要刮她的鼻梁,一边怨一边笑。

  为什么所有的开始,哪怕平淡无奇,也都会被隆重地纪念,一遍遍描绘,竭力添补细节来证明美好?

  许霜降怔怔站着,半晌挪过去,拭着镜框上的薄尘。

  这两年他们都不太说那么远的以前了,这冲印装裱的相片搁在墙上,天天看着,就融成了一道习惯得不能再习惯的背景,她偶尔擦擦灰,频率没有擦桌椅茶几那么多,陈池有时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能顺便瞄到一眼,大概和画廊里买来的装饰画的视觉效果一样。

  明天是结束的日子。

  许霜降拿着抹布往后退了一步,出神地望着玻璃镜框,她多么想透过它,透过光阴,告诉当日站在花田边的自己。

  别开始,会伤心。

  屋中只有她一个人,愣愣站在画框前,陪着时间一个滴答一个滴答地向着天明迈进。

  结束是这样的,到头来也只不过在悄然间渡过。

  为什么所有的结束,其实都在默契地等待着被后面的日子覆盖,慢慢变成回忆不起来的某一天?

  许霜降盯着画框,神魂回窍一些,便想到它今后大概会很尴尬。这画面里虽然没有她,却和她有关联。她走后,过多久,陈池会想起来把它处理掉?

  陈池有意要买他自己的新房子了,总不会将这画框也搬到他家去,即便他现在没注意,打包搬家的时候也会将画框和其他杂物一并清理了,大概会扔到垃圾桶里去。

  不过,再怎么样,都没有结婚照尴尬。

  她和陈池没有结婚照,不像别人家,墙上桌上搁着好漂亮的婚纱照,以前许霜降没介意,后来参加过同学的婚礼后有了一点点遗憾,也曾悄悄动过补拍的心思,陈池忙,她就没有提,然后就一天一天惫懒了。如今她却发现,没有结婚照也有一项好处,至少不用在离婚时纠结怎么处理。

  她敛眸转开身,不再去瞧画框,该擦地板了。

  许霜降秉持了她一贯的风格,认认真真地趴在地上擦。她不常进去的小书房地板也没有缺漏,甚至钻到了书桌底下擦。当她钻出来,将椅子恢复原位,跪坐在地上又有些怔愣。陈池每日下班后就在这间小屋子里,打电话、用电脑、睡觉,他会想些什么呢?

  她在卧室里,除了做自己的事,便是恨他,看见他拿着手机的背影,就忍不住讨厌陆晴,讨厌顾四丫,主要还是恨他。

  他在小书房里,和她隔了一道墙,会想什么呢?大概厌烦着她老找茬吵架吧。

  其实吵着吵着她也厌烦了,所以她沉默,和他一样。

  为什么日子就过成了这样?小鱼儿得以畅游在江湖,为什么游着游着想分开?

  大扫除结束,许霜降扶着腰站了起来,外头的夜色依然深浓。

  她去洗了澡,把卫生间也收拾了,没有像以前那样将脏衣服放到洗衣篮或者直接清洗掉,因为现在洗了,明早会来不及干。她找了一个袋子,把脏衣服卷卷拢,塞进了塑料袋中。

  她的四季衣物早就陆陆续续搬了一部分回家,现在衣柜里还剩了一些,许霜降拿了一摞出来,却发现没有很合适的箱子来装,因为陈池昨晚把她从学校操场上直接载回来,箱子留在爸妈家了。

  许霜降实在累了,决定过会儿再想搬衣服的事,她坐回到窗边椅子上,继续等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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