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不见了,没有了。
可是,我还是,很想你。
你走的时候穿那么少,你的脚还是光着的呢,对不起啊罗憩树,我把那双鞋留下来了。可是你想,我怎么能给你呢?你骂我也好,你怪我也好,我不能给你,我不能让你跑得太远。
可是,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啊,苏州都已经下过一场雪了,罗憩树,你在那边会不会觉得冷啊,你冷的时候可怎么办呢?罗憩树,你这个混蛋,你没心没肝没肺的,你喝了那碗孟婆汤,会不会一过了奈何桥就把我彻彻底底给忘了呢?
可是……
我还是,很想你。
很想,很想你。
很想,很想你……
第17章 更漏子
看不穿流年
终不能幸免
刘旋最近一直在想,在宝贝儿子齐唯杉的教育问题上,自己是不是哪儿出了什么偏差。
他实在是太冷血了。
作为商人,冷血固然是成功的必备特质之一,但对一个才不过二十三岁的男人——当然说实在的在她心目中,他还是那个穿着开裆裤的小P孩——这么冷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报表事件之后,华梁苏州公司管理层又在选址问题上纷争不下,再加上后来陆陆续续发生了一系列很不愉快的事情,从头到尾,刘旋一直没有出来明确表态,所导致直接后果就是,几个月后,在齐唯杉大学毕业前夕,宋凯很凑趣地送给了他一份大礼。他带着一干中层大张旗鼓地离开,在城南另成立了一家房产公司直接与华梁唱对台戏。当地的财经报上为此还刊发了一篇评论文章——
华梁中层集体跳槽,新华夏凤凰涅槃
刘旋恰好看到了,暗自揣测宋凯此次多半塞了不少钱。她皱眉,其实她也两难。宋凯的确曾经是她的得力干将,但齐唯杉是她儿子,她没理由把家业留给一个外人,所以对宋凯有几分愧疚,在股权上也相应作了补偿。只是没想到,卧薪尝胆的故事流传多年不是没道理的,这世上,多的是能共患难但不能同安乐的凡夫俗子。
她索性继续按兵不动,心想你自己捅的篓子你就自个儿解决吧!
半年过去了,华梁苏州分公司倒是还在。
并且良性发展。
齐唯杉高薪招来了三个海龟,美国一个,德国一个,新加坡一个,组成了一个亚欧美俱全的高管团队,一个负责工程项目前期定位和整合,一个负责营销和品牌传播,另一个负责市场研究和考察,分工明确互不干扰。
三只海龟一来就完全推翻了宋凯原来提出的占领中低价位房产市场的思路:“苏州现在经济发展这么迅猛,又有这么多的台企跟外资企业,更多的人越来越注重品质生活而并不是单纯的房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通过营销推广包装引导消费,逐渐培育市场,打造具有华梁文化特色的品质生活理念。”这一观点跟齐唯杉倒是不谋而合。而且,他深思熟虑之后,在城南新楼盘开盘的时候特意强调:“楼盘定价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但有一点,在考虑销售速度和市场风险的同时,绝不能一味追求利润的最大化,在项目品质上,我们应该严格要求尽善尽美,但是在价格上,我们不应该强求自己做区域标杆,总而言之,”他顿了顿,“对于广大业主,我们首要提倡的,应该是一种优性价比优品质优服务的理念。都明白了没有?”
刘旋在一旁听着,表面不置可否,心里不是一点不感慨的。她手里攥着人力资源部张主任私下里给她的公司人力资源部统一印制新鲜出炉的绩效考核实施方案,只是大致瞄了一下,以她多年的商场经验就立刻给予肯定,原则挺公正,流程清晰,绩效考评条例也相对客观。
比原来的那份详尽繁复很多。
就只一点,事不过三,三次考核不合格就卷铺盖走人。这一点,她持保留态度。
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是,看着一屋子的新面孔,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感慨。才这么点大,就这么心狠手辣,在讲究人情世故凡事大都依靠关系的中国,怕非好事。得有个说得上话的同辈朋友劝劝他,当然,如果……
那就更好。
所以,她抽空把宋泠泠找了出来,请她去做美容,躺在松软的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泠泠,最近还忙吧?”宋泠泠“嗯”了一声,听得出来情绪不是很好,尽管她很喜欢也很崇拜这个表姨,但并不能阻挡她满腹心事。
刘旋多聪明的人,立刻追问:“怎么了泠泠?再说了,好好的北京不留干嘛要回苏州呢?”倒不是这个人间天堂不好,而是刘旋并不信她对这儿有多深的感情。宋泠泠闭着眼,老半天之后:“表姨,我干了件蠢事。”
“什么?”
宋泠泠叹了口气,挺发愁的:“我,唉……”她怎么都忘不掉电话里那个愤怒至极的声音,“宋泠泠你狠!我程海鸣活了二十三年了,第一次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好,”他冷笑,“真好!”
一声重响传来,电话被砰然挂断。
刘旋沉吟了片刻,安慰道:“泠泠你还小,后面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小疙小瘩的慢慢再解吧,”心想我今天找你出来可不单单是为了你,话锋一转,“你知不知道唯杉身边有没有什么——”她谨慎地措着辞,“谈得来的朋友?”宋泠泠还是闭着眼,漫声应道:“他朋友不少呀。”刘旋嗨了一声:“傻丫头,我的意思是问,唯杉有喜欢的人了吗?”
宋泠泠一下子全身都凛了起来。刘旋立刻敏感到她的变化,迅速转过头来:“怎么了?”宋泠泠的眼皮直跳,不吭声。
她再傻,再混,再不懂事,再粗枝大叶,罗憩树去世那天,她也看出来了。
宋泠泠后来时常会想,在齐唯杉跟着夏朝颜走了整整大半个城的那一夜,那么遥远的路程,那么彻骨的,一直浸到心底最深处的寒意。
问天阙,越无绝,长思诺,千般叹息伤离痛。
他就那样一步一步跟在悲恸欲绝的她身后。
那一刻,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清晨五点钟,是他把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夏朝颜抱回的家,他的臂上还渗着血,后来他又送宋泠泠回去,她已经下车走了很长一段路了,回过头去,他还坐在车里,一动也不动。
想到那个侧影,宋泠泠几乎是下意识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刘旋吃惊,紧紧看着宋泠泠,立刻追问:“到底怎么了?”
宋泠泠翻过身去,将头埋在臂弯不再回答,她的眼底,隐隐的酸涩。
朝颜,就算这样,你还是比我幸运。
晚晴一早花钱上了S大的一个大专专业,最近家里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姐姐固然变得木讷不吭声,爸爸妈妈一下子也老了好多,尤其是许闻芹,平时那么注重打扮的一个人,鬓角的白发一根接一根冒了出来。要搁平时她准得慌乱个半天,可现在她照镜子的时候看到,居然也没什么反应,该干嘛还是干嘛,得空还会上邻居家去搓搓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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