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朵朵为谁开_陆观澜【完结+番外】(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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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了想,从里间的储藏室里头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花布包袱:“朝颜,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包袱被缓缓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白底蓝色小碎花的婴儿包被,洗得干干净净,看上去虽然年代久远,可是清雅之气不减。许闻芹缓缓展开包被,里面是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婴儿衣服。朝颜拿起一套来看,针脚细腻,绣花精致,许闻芹默默观察着女儿的神情,半晌,略带黯然地:“这都是当初你妈亲手做的。”

  朝颜没有作声,只是一件一件拿起来慢慢看。她眼角微湿,上面,毕竟有着妈妈的味道。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她终于抬头:“妈,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许闻芹怅然看向窗外的白月光,晚风吹过,窗帘轻轻拂动着:“樊迎春、

  我,还有你爸三个是中学同学,我们都没能考上大学,我跟你爸都认命了,直接招工进了工厂。可樊迎春跟我们不一样,她向来成绩就比我们好,她不乐意当工人,去了大学门口的一家小书店站柜台,就想着来年重考大学。没想到……”

  一段孽缘。

  “其实那会儿她跟你爸的关系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多年的街坊,双方家长都满意,可是,我知道她一直心高,不乐意,再加上她遇到了沈浩然。大上海来的,长得帅,爸爸是部队的高官,还是大学生,任谁都会一头栽下去的。我劝她,那个姓沈的是不错,可看上去就不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感情能当饭吃吗?他家里人会接受你吗?一旦闹翻了,他会不会打退堂鼓啊?我是为她好,后来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猜疑都是正确的 ,可是,她听不进去。到后来,她更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她傻得为他写作业、洗衣做饭,连自己考大学的机会都放弃了。她傻得为他偷偷怀上了你,可是,他家里人看都不要看她,沈家早就为沈浩然在上海找好了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是部队里头的,他们派人来樊家来闹,她爸妈打她,让她跪在地上,逼她堕胎,统统没用。她就是这样一根筋走到天黑的人,后来,不知怎么地,他们两人就一起逃走了。

  “你爸爸是个老实人,樊迎春那样儿,开始的时候他是伤心的,后来他也就想开了。我跟他说,世界上又不止樊迎春一个女人,再说她的心思又不在你身上,既然家里给你们选定日子了,实在没法交代的话,这里倒是有个现成的人选。

  “我们结婚才三个月,一天大早,我一开门,就看到门口放着一个小包裹,我捡起来一打开,你就冲着我笑,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纸条。我脑子一下就懵了,等我把你爸爸叫起来一起冲出去的时候,她已经……”

  许闻芹闭了闭眼,从包袱深处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递给朝颜。她接过来,上面隽秀的一行小字:

  对不起,帮我好好照顾她。永远,不要提世上还有我这个人。

  朝颜眼角顿湿。这张纸条,十四岁那年的深夜,她曾经见过。

  许闻芹叹了一口气,搂住朝颜:“别怪妈啰嗦,女怕嫁错郎,朝颜,妈只希望你过得好。”她就无限安慰。

  朝颜回抱她,止不住眼角的湿意:“妈,我知道,你放心。”有这样的母亲,是她夏朝颜修了无数轮回才修来的福分。

  放心?许闻芹感慨。现在看来,是有那么一点。

  她瞄了瞄朝颜:“听晚晴说,你婆婆最近倒一直都没出去?”隔三岔五就上门送补品,顺带帮着拆拆洗洗。真看不出来,以往只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个女强人,干起家务活来还一套一套的。

  朝颜“嗯”了一声,有点头痛。当初嫁给齐唯杉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到未来的婆婆洁癖得厉害。以前她撒手不管他们,朝颜也没觉出什么不便,自从她怀孕,其实家里的清洁卫生齐唯杉已经很注意了,可还是逃不开刘旋的火眼金睛。她每周必来报到,在钟点工阿姨面前她倒是从不多说什么,最多只是眼角一撇,指尖便在琉璃台上轻轻一划:“里角有三厘米长的浮灰。”点到即止。可是,钟点工阿姨背着她跟朝颜一个劲地感慨:“我做了二十来年,最怕的就是你家这个老太太!”猫头鹰般的眼神,德国黑贝般的嗅觉,最重要的,她还有着小蜜蜂般的勤劳。

  其实说实在的,刘旋很顾大局、很会给人面子,她一般都要等到阿姨走后,亲自动手,把她目光所及的每个卫生死角统统清扫得干干净净。当初,即便她再怎么不中意朝颜,也还是专程跑到香港给她买了一整套珠光宝气的首饰。尽管放在夏朝颜那儿,实在是不见天日,外带明月照沟渠。

  齐唯杉看着朝颜挺着个大肚子、扎着手站在一旁有点手足无措的模样,轻描淡写地:“我妈年轻的时候女强人惯了,到老了开始贤妻良母,你看习惯了就好了。”

  朝颜看他悠闲地坐在一旁喝茶、看报纸,忍不住说他:“你怎么也不帮帮忙?”自己老娘在一旁挥汗如雨,他倒真是忍心。就凭这一点,她还是生个女儿好了,起码,贴心啊。

  齐唯杉又翻了一页报纸,吹了声口哨,居然轻快得很:“别自作多情了,不会招人待见的。”

  五分钟后。

  他恼怒地挥开她的手:“夏朝颜,你仗着你肚子大我不敢跟你动手是不是?”耳朵生疼。

  朝颜竖眉,一点都不肯退让,以眼神示意他。

  齐唯杉也竖眉。好,夏朝颜,你给我等着!

  又过了五分钟。

  一声惊呼从里间传来:“哎呀呀,我跟你说,这个花瓶不是这样放的,得这样,角度刚刚好,又不容易染灰。”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惊呼:“你头上这都沾了什么啊儿子,晚上你不是还有个挺重要的会吗,再说今天可是休息天,瞧瞧,衬衫也皱了、裤子也脏了,还不快出去,这里哪儿是你待的地方啊……”

  ……

  仅仅两三分钟,那个人就施施然出来了,向朝颜摊摊手,一副“我跟你说了你还不信”的表情。他的身后,还传出一个略略扬高的声音,径直吩咐她:“对了朝颜,给他找个创口贴出来,刚刚唯杉的左手食指被划到了!”

  朝颜连忙反转他的手一看,浅浅的一道白色印痕而已。听得里面那个犹自一迭连声吩咐她的声音,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低低嘟囔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齐唯杉略带玩味地看着她脸上的悻悻然:“夏朝颜!”敢当自己的面说他老妈她婆婆,皮痒了是不是!

  朝颜白他一眼。齐唯杉浅浅一笑,伸手拥住她:“傻瓜,你没看出来我妈是心里歉疚,所以才这样费劲来补偿?”他低头看她,“她那么好强,你要是不给她机会,她会记恨的。”

  毕竟就他一个儿子,又怎会不想他幸福?尽管刘旋心底一定还是有着些微的芥蒂。

  终于,朝颜快生之前,突然一天,齐唯杉跟她说:“走吧。”朝颜奇怪:“去……”齐唯杉只是瞥了她一眼,她立刻从善如流地赔笑着改口:“老公,我们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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