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袋因满足而感到晕眩。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等待着。
奇怪的是,从佛像背后突然伸出了好多只看不见的手,揪住了他的身体,撕扯着他。惊慌失措的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四处张望,可那种戏剧般的撕裂感总是挥之不去。最终一股寒流入侵了他的心脏。在他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形模样的黑影,脸色是一种难看的灰色,筋疲力尽,全身颤抖,那人掉了好多肉,双颊深深凹陷,两只手就像鸟爪,目光灼热狂乱。那一刻,痛苦就像蝗虫一样覆盖了整片天空。
“啊——”
他的头颅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猛烈地撞击了一下。
随后。
“咚。”
圆球形的物体落在了地上。
——他死了。
“呜……”
佛像的悲鸣回荡在大殿的内里,就像一首献给天地的葬歌,低沉,萧瑟,压抑,而愤愤不平。
若小澍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脸色难看得吓人。
“小澍?”
林染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并且晃了晃她的肩膀。在外界的呼唤下,她找回了自己的意识。若小澍摇了摇头,没想到,这尊供人参拜的佛像竟然沦为了人类恶意的牺牲品。
“这不是人为设置的魔法。”她说,“是人的恶念的产物。”
这句话听得林染后背发凉。他追问道:
“什么意思?”
“被它所杀之人,都许下了诅咒别人的不幸的愿望。”若小澍满脸悲哀之色地看着佛像上的裂纹,它承载了上百年、乃至上千年的人们的思念,却被俗人们肮脏的念头污染了佛教的本源,“它身上的魔法,来自他们的恶意。”
“……”
兔子先生出神地盯着她。
“恶意?”
林染眯起眼睛,似乎有点不相信这个解释,但他相信若小澍不会说谎。
“他们诅咒他人遭遇厄运,使佛像自身难以承担这些浑浊的念头。它并不是真正的神佛,自然无法化解他们的尴尬境况,它只是一块陶土做成的雕塑,所以这些恶意集中起来、形成了巨大的魔咒……不过,居然在没有矿石的情况下也能发动魔法,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她自己也不太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学校里的老师教导他们,魔法是一种动力能源,需要凭借相应的物质(比如矿石)才能发动。但是,这尊佛像上的恶毒魔法明显就是单纯凭借人们的心理影响而产生的。
或许,魔法的来源并没有老师说的那么简单。
“……情况我大概明白了。”林染问,“要怎么办?”
“嗯?”
“总不能放任它一直这样下去吧?”他说,“要是还有其他人过来,岂不是……”
“你说得对。”若小澍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那里还在隐隐作痛,方才她使用的探查魔法对自己而言还是太吃力了,“我们得毁了它。没了魔咒的载体,这股魔法自然也就会消失了。”
“好。”
在若小澍“你想做什么”的迷惑目光中,林染拔出了他藏在衣兜里的短刀。
第二十六章 刺客
“咦?”
若小澍这才发现,那把刀的刀柄上还镶嵌着一块魔法矿石。
它居然是魔法用具……也是,林染曾经在九曜国的军队服役,稍微会用点魔法也很正常。不过,他为什么从来都刻意不提及这件事?搞不好他们曾经还是同学呢?看年纪,他们应该是同一学期进入的计都魔法学校……
她内心的疑问播下了种子,渐渐发芽。但此刻,她没有功夫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眼前的麻烦太过棘手。
“——退后。”
林染冷声喝令道。
闻言,若小澍和兔子先生都很自觉地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他们的反应十分正确,因为,在那之后的下一秒,林染一把将短刀深深地插入了佛像的头部,从那里“蹭”地飞出了好几块碎片——他的力量远非寻常成年人所能匹敌。
若小澍看得目瞪口呆。
佛像背后那些黑色的鬼手发出了惊人的哀嚎,穿刺了所有人的耳膜,让他们无处可逃。
“呜……”
原本低沉的轰鸣演变成了高频噪音,使人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就是觉得没由来的烦躁,这些无规律噪声压迫简直是在摧残人的心智。如果长期处于这种噪声的包围之下,她有理由确信自己会心智失常。
鬼手们齐齐伸向了林染。一切都发生了一瞬之间。
“小心!!”
若小澍顾不上心头的恐惧,冲上去想帮忙,趁着她分散那些鬼手的注意力的空隙,林染再一次向下劈开了佛像的外壳。
“吼啊啊啊啊啊啊——”
无数种尖锐的怒吼夹杂在一起,形成了可怕的精神冲击。然而,陶土佛像在林染的短刀攻击下完全碎裂开来,它们能寄居的客体消失了,怨念也就自然没了去处。转瞬,这些悲鸣的声势马上弱了下去,最后完全与客体脱离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
若小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夜晚的空气,方才的紧张感挥之不去,她还以为他们要命丧于此了。
“你不应该靠近我。”林染却一点也不领情,冲着她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你真的以为自己能与他们直接抗衡?别太傲慢了!”
“那你呢?你就可以吗?”
若小澍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当然可以。”没想到,林染却迎面接下了她的话茬,“我有自信不会被它们吞没。我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幸存者,小澍,你应该学会认可我的实力。”
“我当然认可你的实力!可是这跟我上来帮忙又不矛盾!”
“要是你受伤了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医生在吗?”
“医生?死兔子都二十年没动过手术刀了,你真的相信他还能做手术?”
“别这么说,他会伤心的!”
“——行了!你们怎么会围绕这么无聊的话题吵起来?”
兔子先生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挖着耳洞,他挖出了一大勺耳屎,嫌弃地看了它一眼,随后往小手指上轻轻吹了口气,那团黄色的耳屎就这样直接掉到了地面上。他一向是个无厘头的人,就连劝架的方式都这么无厘头。可是,经过他这么一说,若小澍和林染反而被堵住了喉咙,早早准备好的台词也说不出口了。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然而,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段尴尬。
在皎洁月光的映衬下,一名黑色长发的年轻男子毫无声息地出现在寺庙门口,他身材瘦高,脸上戴着黑色的口罩,安静得几乎不存在。寺庙里鸦雀无声,街上黑着,寒冷从他眼中的微光上压迫过来,带着些许威胁的味道。看他身上的服装,与执行暗杀任务的夜行者有些相似,它们能构成最利于快速行动的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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