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实习,一个星期不用每天去,”俊杰说,想了想这样说迟宙还是会不放心,于是又补了一句:“已经和leader请假了。”
迟宙眨了眨眼,意思是那就好。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迟宙又说:“那你回去吧,这里有护士。”
“不用,我在家也休息不好,护士只管打针送药,不管生活起居。”
迟宙没力和他争,也就随他去,其实心里还是很安慰,毕竟他在这个城市里,可以依靠的人不多。他觉得医院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它总能让人变得脆弱,原本以为能单枪匹马解决的事,到了这里都不奏效,哪儿有什么金刚不坏之身,所有人都一样,一点点关心就能感动自己。
迟宙迷迷糊糊睡去,醒来一看,已经两点,饭点过了,外面一片晴朗,窗开了一条缝,有冷风进来,他打了个哆嗦,伸手想把被子往上拉拉。
“我来吧。”俊杰在一旁说,迟宙这才知道俊杰原来还没走。
“我好多了,你快回去吧。”
“你没吃饭,我去给你买点粥。”
迟宙本不想麻烦他,但身边无人,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俊杰上医院对面的馒头店,那里的粥太厚,他又跟老板多要了一个碗,讨了点开水,一并带走。
回到病房,一股异味钻进鼻腔,原来在里面不觉得,出了门再回来才觉明显,他摸了摸鼻子,把粥放在桌上,给迟宙调好,准备喂他。
“不用,我自己来。”
俊杰拦下他的手说:“你别动了,小心回血。”一摸到迟宙的手,一阵冰凉,忙给他用被子盖上。
迟宙拗不过,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打心底了享受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俊杰一口一口往他嘴里送粥,他吃着,身心都暖了点。
“谢谢。”迟宙哑着嗓子抱歉地一笑,“给你添麻烦了。”
俊杰看着他那双眼睛,不过三十来岁,却盛满了疲惫,感慨他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他把房子让给自己住,能从苏州赶过来只为了接走酒醉的自己,而他自己呢,不仅不信任他还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有那个必要对他刻薄么?想到这里,自己也惭愧,才觉出自己的混蛋来。
第6章 六
迟宙生病的消息马上就在他的生意场上传开了,上午送医,到了下午陆陆续续地就有不同单位的人来拜访,来的同时还带了不少补品。关系密切的送的金贵,关系疏远的送的便宜,有求于他的亲自拜访,他有所求的就打一通电话让助理或者手下小工来,坐着说几句无关紧要的劝慰之语再离开。
一个人混得好不好,这时候就能看得出来,这些送的东西,其实都是明码标价的人情,纵然千姿百态,其实也不过是图个交际。俊杰看着这些人来来去去,不是在看望,只是换种方式谈交易而已,忽然想起妈妈让他送给迟宙的那几样特产,跟这些补品比起来是再廉价不过,不仅是金额上的,连交情上也一样,但效果都是相同的,就是迟宙并没有因为他们有什么好转。
一时间病房里一派热闹,倒让俊杰空虚起来。他拿着水瓶面盆到门外,给迟宙打水,搓毛巾。这时候手机响了,俊杰拿起来一看,是妈妈从家打来的,便夹在耳朵旁接起来。
“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都不往家里打电话啊?”妈妈刚通上话就责备到。
“公司太忙了,没时间打,反正也没啥事。”
“我的宝贝受苦了……对了,你在迟宙家住得还习惯吧?东西送了没有?”
“恩,迟宙哥对我挺好的。”
电话那头冷笑一声:“他倒是敢对你不好试试。”
“妈!”俊杰截断洛母的话头。探头往迟宙的病房瞥了眼,人还没散,“妈,人家对我挺好的,给我房子住还不收房钱,你不能这么说他。”
“我说的不对吗?要不是他,你姐怎么会跑?她不跑,怎么会死?”洛母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在发抖:“他是不是背地里说我们坏话了!我就知道这臭小子不是好人!”
“妈!他什么都没说!……而且,姐姐离家也不是因为他……算了,这个问题我也不想再说了,还有事吗?”
洛母在电话那头还没说话,就听似乎有女人尖利的声音在喊:603病床家属,正好,护工阿姨来了,你要是要护工,直接跟她商量就行了。
“等等,我没说要护工啊。”听这话好像是俊杰的声音。
洛母以为是俊杰住了院,声音登时高了八度,急了起来:“儿子啊!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迟宙呢?迟宙怎么没照顾你啊!”一提到迟宙,洛母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送儿子来,是来学习来上班,以后来定居拿户口的,现在听这意思生了病还受了委屈,身心都受折磨,简直恨不得飞到迟宙面前对他劈头骂一顿。
俊杰举着电话,也是一顿心焦,就怪自己没按住话筒,又招误会了。洛母在那头急得满足乱转,甚至扬言要买当日的车票来S市。俊杰废了好大劲才劝住,努力克制自己的不耐烦说:“不是我,是迟宙哥,犯了胰腺炎在医院,我只是来照顾他。我没事!”这句话他重复了好几遍,洛母才听进去,偃旗息鼓。
“他生病,你就看看他给他送送饭就行了,医院里不是有护工吗,你也要上班,别俩人都倒下了。”
“我年轻,不碍事,再说了,迟宙哥有助理,基本都是他在照顾,我总不能真的袖手旁观吧,毕竟住着人家的房子,你总不能让我住人家的房还对人家置之不理吧?”
洛母想想也是,也就没在多说什么,提醒俊杰保重身体,又说了些让他别学坏,好好存钱,交女朋友之类的话,俊杰嫌她啰嗦,找了个借口才让她把电话挂了,挂上电话,舒了口气,差点就漏了馅。
端着面盆正转身呢,只见门口迟宙拄着输液架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俊杰心虚,一边仔细回忆刚才有没有说错话,一边面不改色说:“怎么出来了?吓我一跳。”
“没事,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接下去你不用来了,我已经请好护工了,你回去吧。”
“等一下,我没说我要回去啊。”俊杰刚才出去买粥的时候,打听了些护工的事,一个楼层那么多病患,医院配备的护工只有两个,都交给她们,他真的不太放心。
“那我请你回去好不好?”迟宙不想再和他扯皮,“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迟宙这话说的很生硬,甚至有种赶人走的架势,让俊杰不仅不习惯,还很不喜欢。
“你照顾你自己?你会照顾自己,还能成现在这样么?”俊杰反呛他,激得迟宙下不来台。
“我在这里一个人过了三年,好好的也没死,现在更不用你操心。我在医院时间里,房子你一个人住,你不是更开心?你家里也开心,大家皆大欢喜。”
此话一出,直接扎了俊杰一刀,好像在宣判他之前多自私,多胆小,多不懂得知恩图报。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迟宙在奚落他的家人,他忍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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