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难明,大概,他想让裴少爷知道,他也是有朋友的。
裴挚占有欲很强,果然很在意突然出现的东晓,一整晚腻着白砚不放,酒过三巡时靠在白砚肩上,小声嘟哝,“哥,你不止我一个了。”
白砚顿时火腾到头顶,裴挚成天跟那一帮子狐朋狗友混闹,就没想过自己是不是只有他。所以趁裴挚去洗手间,他干脆避开一群醉鬼拉着自己的朋友走了。
离酒吧街不远的豆浆店,他请东晓吃了顿夜宵。白砚电话不停响,干脆把手机关掉了。
东晓果然聪明:“你跟裴挚是一对?”
白砚想到自己从没坦诚过性向,“我……”
东晓一笑:“别怕,我也是。”
也是GAY?
白砚一时大惊,东晓一直对他好,可别是……
很快,头被东晓拿筷子敲了下,“别瞎想,我有喜欢的人。”
接着,东晓很认真地说:“我喜欢的人站在很高的地方,我要很努力,才能让他看见我。而裴挚就在你身边,你多幸运。看得出,他很在乎你。”
白砚那时其实已经不觉得裴挚在乎他了。可是在彷徨之际,东晓这句话无异于一剂强心剂。
可能是也曾经从陌生人身上收获过好意,所以,即使跟老戏骨不那么熟,白砚听说老人有困难时,才突发奇想地想要帮一把。
帮人得帮到底。瞧见凌小花远远朝这边来,白砚果断把剧本翻到小花今天要演的那一页。
一只大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白砚转头,正对上裴挚黑白分明的眼睛。
裴挚说:“就不能给我个准话?”
白砚不明所以,“什么?”
裴挚微微皱着眉,神色却有些忍俊不禁,“我问,除剧组餐外,中午你还想不想吃点别的,你都没听着?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不用别的。”白砚淡淡回答,当然也只想把话说到这了,反正他说了裴挚也未必记得,毕竟裴挚跟东晓只有几面之缘。
见小花走近,他起身,“我去训个人。”
裴挚瞧见他哥朝凌肖走过去,“哎?”怎么说来着他哥就是敬业,就是爱电影,要不干嘛连块同剧组的朽木都想捡起来雕一雕呢?
果然,白砚对凌小花道明来意,凌小花一脸欣然地说:“找角色状态?当然有空,谢谢白砚老师。”话挺漂亮,可还附送着甩给自己经纪人一个眼神。
经纪人会意,掏出手机打开视频对准自家艺人。
裴挚一瞧,怒得横眉倒竖。
白砚哪能觉察不到,转头给裴挚一个眼神,别管他,让他拍。小花想艹敬业人设,那就录着,至少这妹子在炒作镜头前还知道要脸。
白砚用半个钟头启发凌小花,收效未必那么好,总之对这一位的要求也不用太高,但求她演得不那么辣眼睛就行。
这天的第一场戏是白砚对佘晶。
刚好是他们排演过的一场:久别重逢当晚,宫宴,太后离席更衣,将军冒险私见太后。
开拍前监制和导演还是跟他们来了场例行谈话。
导演说:“当年她家跟你家发生嫌隙,你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爱仇人的女儿,才亲自带兵到塞外好几个月,其实从那个时候起,你对她的感情就已经变质,这么多年不见,支持你冒险私下见她的,你觉得是什么?”
白砚很快回答:“执念,将军只是出走两个月,少女太后就毅然入宫,他对她有多少感情暂且不提,将军是个有狼性的人,不接受自己先被背叛。”
监制说:“所以这场戏并没有那么多感情因素在,纯粹是将军不服输。就算以前爱过,七年都过了,还谈什么爱。更何况,将军进京路上还遭到太后党羽的袭击。”
白砚说:“放心,我能把握住。”
他真能把握住,将军这个人实在跟裴挚有太多的重合处,就连两段关系也存在很多重合处。一个足够精彩的演员,必须不惧怕攫取现实和角色的共同点。
即使这些现实是常人通常会回避直面的。
他这边准备妥当,导演跟监制继续跟佘晶说戏。
白砚下去喝了口水,见裴挚一直站在旁边观望,突然问:“我签《国色》演出合同的那天,你在楼下等我,说要去我家吃饭,我没肯,你当时说什么来着?”
裴挚正津津有味地看佘晶妹子挨训,听见这话,唇角细微的弧度瞬间凝滞,眼色倏地转沉。
片刻后,才转头看向白砚,很勉强地一笑,“哦,我说了什么?”
白砚说:“我也记不太清了。”
裴挚当时说:“哥,停车场就算没有狗仔还有监控,咱们要一直杵在这儿说话?”
恐吓,找准这种状态就够了。
一切设备就位,群演就位。
“action!”
幽暗的宫室,旧情人的背影就在身前几步。
白砚的步子稳而轻缓,一步,再一步,近了,又近了,白砚浑身血液翻涌,游戏就要开始了,他很兴奋。
他顺手紧紧捂住最后一个宫女的嘴,宫女中了药,来不及挣扎就软倒在地上。
那金丝凤绣的仪服也随之曳地,他的旧情人,先是侧过脸,而后大惊失色地转过头。白砚很快反剪住女人的手臂,把女人拉进怀里。
女人的香味早已不是当年的,但没关系,玩闹一场,谁在意这个。
听见女人问:“你……怎么来了?”
是,我来了,你怕吗?
白砚脸贴着女人的脸颊,无限迷恋地问,“月儿……你高兴吗?”
而后一瞬不瞬地注视女人优美的侧颜,用目光捕捉猎物每一个挣扎的细节。
“你的伤?要是被我知道是谁下手,我一定……”女人脊背依然挺直,可长长眼睫不停抖动。
果然,恐惧是掩饰不了的。
白砚有些满意,满意之外又觉得无趣。早知道今日会怕成这样,你当年又何必那样决绝?
他深深嗅着女人发间的气味,笑了,接着信口开河:“有人说是你,我打掉了他的牙。我的月儿是塞上最皎洁的月光,岂容人肆意玷污。”
就像最深情最执着的情人。
这场戏又是一次过,导演激动得无法自持。
但裴挚只看了一半就悄然离场,到了隔壁院子。
被郝邬差给他的男人跟过去时,见裴挚上半身靠着墙,神色阴鸷地朝天望着。
男人刚开口叫了声裴少,裴挚问:“有烟吗?”
男人摸了根烟递过去,而后听见裴挚说,“一边儿去,让我自己待会儿。”
裴挚把烟叼在嘴里,却也没点,默默看了会儿天空散乱的流云,果断把烟扔地上,站直身子,晃荡回布景地。
而此时,白砚像亏了一口气似的,身子挨着椅背就不想动,望见裴挚一脸索然地进来,白砚非常想问一个问题:他们现在是真的只剩下彼此了,这位少爷旧情人卷土重来的玩闹兴致到底过去了没有。如果已经过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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