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个征兆一样,叶峭的表现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他不再抗拒去幼儿园,不再一直吵着要爸爸,也交到了好些新的朋友。他有时候也会絮絮叨叨地跟叶萦回讲他在幼儿园里碰到的人和事,提起他的新朋友,而提到频率最高的还是一个叫汪汪的小朋友。
这还是叶峭在国内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叶萦回有次跟他提起可以邀请汪汪来他们家玩,叶峭很高兴地答应了下来,结果回来之后才垂头丧气地说他的主人不同意,这才知道这个汪汪不是人,而是一只狗。
他不放心,打电话问了班主任老师,才知道是小区里的一位住户养的狗,跟叶峭玩过很多次了,性情温顺不咬人,而且狗狗拴了链子的,她们也都在边上看着。
尽管这么说,叶萦回依旧放心不下,看见叶峭开心的样子却也不忍心说出不让他跟狗狗玩的话,只好问他想不想自己养一条小一点的、乖乖的狗狗。叶峭认真想了一会儿,拒绝了,说他有汪汪一个就够了。
叶萦回也没什么办法,只好让他跟狗狗玩的时候注意安全,同时拜托老师多注意一些,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时鹤汀自然不是每天都有空,只是那天临走时叶峭眨巴着眼睛问出的那句话让他实在没办法拒绝。
他问他:“汪汪明天还会来吗?”
他的眼睛真的太像叶萦回了。只是叶萦回从来不会这样带着恳求的眼神望着他,这让他更加没法儿拒绝。
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打扰叶萦回的生活,却还是做了与想法背道而驰的事。
还好也只是满足一个小朋友的心愿,但是他真的不能再做更多了。
叶峭其实被叶萦回教育得很好,虽然胆小怕生,但是熟了之后就会发现他是一个很懂礼貌也很乖的小朋友,生得又可爱,非常讨长辈喜欢。
他有时间会自己带着汪汪去幼儿园门口陪叶峭玩一会儿,大多时候是拜托家政带着汪汪去,几次下来,家政阿姨也对叶峭赞不绝口,喜欢得不行。
第四十八章
天渐渐冷起来,汪汪又进入了掉毛期,连叶峭也被裹厚了一层,看着圆了一圈。
叶萦回昨晚便跟叶峭说好,今天放学爷爷奶奶来接他,他迟一些过去,叶峭很乖地答应了。而他自己今天则换了身比平时更加郑重的西装,预备着参加晚上郑嵘儿子郑声的订婚宴。
郑嵘白手起家,一手创办了郑氏企业,如今郑氏发展蒸蒸日上,他本人在圈里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再加上和叶氏也有合作,他的面子,不管怎么样,叶萦回都还是要给的。关于他儿子郑声,叶萦回知之不多,却也知道今晚的这个订婚宴大概并不是什么平常的订婚宴——郑声订婚的对象是秦家的小儿子。即使现在社会对同性恋的包容度已经很高,真正预备结婚并且愿意让他人知道的也还是很少,更不要说郑家和秦家这种大户人家了,只是这中间再有多少弯弯绕绕就不是他所知道的了。
叶萦回今天有事儿耽搁了一下,好在离得不远,比预期到的时间只晚了一点。郑声正站在门口迎宾,看见叶萦回来了,笑着同他寒暄了几句,便着人领他进去了。他跟叶萦回并不熟,郑家也不是他掌权,上头还有个大哥,真要说其实叶萦回反而还是跟他大哥郑严的来往多一些。秦家跟叶氏没有生意上的往来,就更没什么交集了。
进到大厅,叶萦回才发觉今天的这场订婚宴比他预想的正式许多,两家的长辈都到齐了不说,邀请的宾客也很多。
秦沅今天也穿得非常精神,一身白色的礼服,头发也精心打理过,饶是叶萦回只见过他几次,也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了他。他正跟对面的人聊着什么,瞥见朝这边望过来的叶萦回,便笑着同对面赔了罪,端着酒往他这边来了。
而他对面的那个人,正是时鹤汀。
叶萦回微微愣怔了两秒,继而抿紧了嘴唇,直到秦沅走过来,才微微牵开一个笑:“恭喜你。”
秦沅脸上露出一个有些羞赧的笑:“谢谢,也感谢你拨冗过来参加我的订婚宴。”
两人气氛轻松地聊了一阵,秦沅余光忽然瞥见仍望着这边的时鹤汀,愣了愣,正要说什么,便见时鹤汀很快掉头走开了,这才有些茫然地问道:“叶总跟时总认识?”
叶萦回没作声,只点了点头,又随便聊了两句,这时又有客人到了,便笑着让秦沅招呼去了,自己去取了杯酒走到了一边,一直绷着的肩膀才终于稍稍松下来。
那道让他如芒在背的目光消失后,他混沌的大脑好像这才终于有了思考能力,他也才终于意识到不对——时鹤汀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时总?
天渐渐黑了下来,到了八点仪式才正式开始。
郑声和秦沅站在台上,一黑一白,看上去十分登对,脸上挂着的笑容里也尽是甜蜜,而台下两方的父母的脸上竟然也看不出一丝不虞,似乎都欣于这一对璧人的结合。
郑嵘正在台上致辞,叶萦回抽空看了眼手机,这才看到了安妮的回复。
“两年多前的事吧,后来就一直是时鹤汀在掌管时氏了。”
叶萦回眉头微微蹙了蹙,忽然想起了什么:“所以那次看到小瓜发烧的也是时鹤汀?”
这次安妮回得很快:“是。”
叶萦回捏着手机,不知道要回什么了。
他一直是以为自己是很了解时鹤汀的,而时至今日,突然觉出了一点陌生意味。时妈妈以前跟叶妈妈说过好几次,觉得时鹤汀爱玩,不愿意收心,虽然自己小打小闹做着一些事,但跟公司比毕竟算不了什么,只是怎么劝他也不愿意接手公司,最后才放弃了叫他来公司上班的念头,同时还不忘夸叶萦回懂事而且省心。
但其实叶萦回自己不是这么想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无趣的人,管理公司是他人生轨迹中规划好的一部分,他能够做好,但也只是能够,他对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多少兴趣,可也没有自己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时鹤汀则跟他完全不一样,他爱玩爱闹,兴趣广博,不愿意接手家里的生意便不做,而有兴趣的则都愿意掺和一脚,能不能获得收益反而成了其次的事。
而这样的时鹤汀,究竟为什么摒弃了以前的生活方式,接管了家里公司,他却没有办法知道了。
手机被他捏得有些发烫,硌在手心里。
台上两人正牵着手致辞,台下爆发出一阵阵善意的笑声,却在他眼里、耳里变得模糊。人群之中,他看不见他想要看见的那个人。
他忽而觉得三年时光还是太长,让他错过了他的太多变化。只是三年比起从此往后的未知岁月,依旧轻得像露台上的月光。
最后的致辞结束,晚宴才正式开始,只是心思放在吃上的是少数,大部分来的宾客都还是忙于交际的。
叶萦回应付完几波人,才终于有机会到露台上透透气。
他今天喝得稍微有点多,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点上头,好容易寻了个没人的空档去了露台,一进门便被秋夜的凉风吹得一激灵,清醒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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