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时已过_砯涯【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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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阿狸眼皮动动,半响睁开条fèng看向黎焕,虚弱道:“快……”
黎焕拨开它脊背被血糊住的毛,只见是处寸长的刀伤,再摸索到身前,登时发现这处伤口竟然还是贯穿型的。
“你先别说话。”黎焕道。
说完,他回身从那堆杂物里寻了件利器割开手掌,用力攥紧,把自己的妖血滴上去。阿狸疼得浑身抽搐,吐着舌头喘气,黎焕把它抱进怀里,又喂了些血给它喝。
见狐灵缓过来些许,黎焕才问道:“怎么回事?”
“主人出事了,”阿狸说:“快联系你师兄师姐,让他们去找人!”
这是意料之内的答案,阿狸好端端待在茶舍不可能遇袭,它乃九尾分魂化形的灵shòu,会分担本体损伤,可眼下阿狸重伤如此,老师那边只会更加严重……
黎焕感觉心脏不舒服地收紧,道:“大概位置能知道么?”
阿狸合上眼睛,静了几秒,说:“我能感应到是在京城以北的方向,主人能看见……一片树林?”狐灵有些不确定,眉心拧紧,十分痛苦地摇摇头,“不行,他太虚弱了,我确定不了本体的位置。”
“别急,”黎焕道:“我来想办法,你好好休息。”
他脱下外套把狐灵裹住,带着它返回偏房。
刚睡着的杜秋被房门又一声巨响吵醒,惊得弹坐起来,正看见黎焕扛着一坨白乎乎的东西,风尘仆仆进门。
“什么qíng况?”杜秋感觉自己快jīng神衰弱了,颤声道。
黎焕把昏睡的阿狸放在chuáng上,拉过被子给它盖好,对杜秋说:“出了点事,你帮忙照顾阿狸,我得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杜秋下意识哦了声,伸手一摸惊觉被窝里的狐灵浑身是血,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怎么照顾?”他看向黎焕,“它受伤了啊!”
“血止住了,现在休息就好。”黎焕挂上耳机准备出门,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醒了就给它喂点血,血袋在冰箱里,找不到喂你自己的也可以,阿狸有分寸,不会吸gān了你的。”
杜秋:“……”
jiāo代完,黎焕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一边给大师兄打电话说明qíng况,让他北上查找老师下落,一边把可能用到的物品装进背包,然后他忽然想到什么,拉开抽屉,把那只封印有妖shòu乘huáng的傀儡卷轴取出来装好。
五分钟后,黎焕犹豫不决地站在暗室门前,在心里感叹一番这想法真是太不靠谱了之后,他推门走了进去。
被铁链锁住的降妖师并没有睡,只是安安静静地盘膝坐在那里,听见动静,他抬头看向黎焕,四目相jiāo,没来由的,黎焕产生了一种对方一直在等他回来的错觉。
因为上次大意造成了某些不太愉快的记忆,黎焕这回长记xing了,走了几步便不再靠近,他取出包里的傀儡卷轴,对刑羿道:“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
刑羿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既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十分单纯盯着黎焕看。黎焕摸不透这家伙在想什么,盘算着要不要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却看见刑羿手指动了动,淡蓝色的灵力溢出凝结成线,缓缓朝这边飘了过来。
黎焕:“……”
之前好歹也算是偷袭,这回直接明目张胆地用这招,看见了还不跑,这混蛋是当他煞笔么?!黎焕气得额角一根青筋突突直跳,转身就要走,却听见对方说:“你想让我帮你找个人?”
黎焕脚步停下,将信将疑地回过头。
那根引线缠上他的手腕,不同于上一次堪称粗bào的拉扯,降妖师先生牵动手指,黎焕能感到来自腕上的一股若有似无的力道,温柔而又蛊惑,想要牵引着他过去。
某人心里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天人jiāo战,最终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他走到男人面前单膝跪下,看着对方gān净而认真、没有半分恶劣意味的黑眼睛,瞬间被击溃得一败涂地。
大概是自己多虑了吧,黎焕默想,面无表qíng道:“我是想让你帮我找个人,可以么?”
刑羿没有说话,靠过来十分自然地舔了舔他的嘴角,因为没尝到血液的味道而微微皱眉,他又换到颈侧舔了舔,还是没有——降妖师先生露出一个受到欺骗的失落表qíng,困惑地看向黎焕。
黎焕:“……”
什么鬼啊?!黎焕修复不久的三观再一次被击碎成渣,把刚才为救阿狸割破掌心的那只手递过去,然后一脸无语地看着对方心满意足地舔gān净那些gān涸的血迹。
“现在可以了?”
刑羿点头,黎焕松了口气,替他解开锁链,说:“跟我走。”
两人从后门离开四合院,黎焕解锁路虎,拉开副驾驶的门示意上车,自己则绕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室,发动引擎,他把卷轴和一件沾血的睡衣一起jiāo给刑羿。
“告诉我他在哪儿。”
刑羿展开卷轴,以灵力召唤出妖shòu乘huáng,散开引线固定住傀儡,然后让它嗅睡衣上的血。乘huáng记住气味抬头看向主人,刑羿降下车窗,五指齐动cao控傀儡追踪出去。
“跟着它。”刑羿道。
黎焕一踩油门驱动路虎驶出胡同,一边驾车,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身边手法娴熟、完全不像失去记忆的男人,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刑羿侧过脸凝视黎焕两秒,低头又要舔。
一路狂飙的路虎方向盘一打,险些冲进绿化带,黎焕满头黑线,赶紧把人推开,哭笑不得:“别,正事要紧……”
降妖师先生不为所动。
黎焕抓狂道:“回去再说!”
降妖师先生扣住某人后脑,欺身压了上去。
“别闹了我在开车,”黎焕简直疯了,“完事以后随便来好么?!!”
“嗯……”固执的降妖师先生权衡了一下,似乎对这个提议还算满意,于是听话地坐了回去。
黎焕:“………………”
黎焕觉得头疼,不敢再招惹这家伙,戴上耳机给大师兄打电话,两人约定好在京承高速公路途径的某条隧道见面,然后再一起上路。
半小时后,路虎打亮远光灯,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径直开进隧道,停在临时停车带的越野吉普双闪回应,立即启动,提速跟上。
从北京城到承德木兰围场全程近450公里,两部车仪表盘一路飙红,终于在清晨时分开进围场县城,然后又朝深处行驶了十余公里后,才相继在林区外围停下。
吉普熄火,一个面无表qíng的年轻男人开门下车。
他穿了件非常修身的长款黑风衣,衬得身材健硕挺拔,一看就知道是有良好健身习惯的人,男人五官立体英俊,眼眸深邃,鼻梁上架了副有些老气的金丝边无框眼镜,不笑时会给人既斯文又严厉的矛盾感。
沈池修挂念小师弟,更担心老师安危,一下车就快步朝路虎走去。
那边,黎焕刑羿各自下车,三人照面,沈池修第一时间注意到刑羿手指的引线,脸色瞬间一沉,他用一种审视而戒备眼光打量着刑羿,对黎焕道:“焕弟,这位是?”
刑羿:“?”
黎焕说:“这个回去再解释,先找老师。”
沈池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示意两人先走,自己断后。
卧在落叶松下的乘huáng耳朵动了动,被引线cao控的身体站起来,十分敏捷地蹿进树林带路。
“那棵树下有一处血迹,”刑羿对黎焕道:“不过不是你要找的人。”
黎焕嗯了一声,心想应该是被老师追踪的妖留下的,再一抬头,发现对方还在盯着自己看,登时感觉不妙。
果不其然,刑羿像个等待奖赏的孩子,十分认真地问:“可以要么?”
黎焕:“……”
沈池修:“?”
大师兄被这两人的对话搞得莫名其妙,“要什么?”
“没什么。”黎焕扶额,拖着刑羿胳膊加快脚步,低声道:“回去一起,别再提这事,我师兄观念守旧,管得又宽,知道了容易打死我。”
身为妖怪听力很好的大师兄:“???”
深冬清晨,因为降雪未停,所以天色无法大亮,树林间光线更暗,走在最前面的傀儡乘huáng忽然停下,鼻尖嗅了嗅,它像是发现了什么,连窜几下钻进灌木。
“快走!”说完,刑羿直接拉起黎焕紧跟上去。
沈池修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很不和谐,再联系对方身份,一想到师弟可能跟降妖师这种东西有瓜葛,平日素来八风不动的沈队表示这事根本不能直视啊!
穿过灌木,乘huáng在一棵树前停下。
黎焕盯着树gān旁被积雪掩盖的那处隆起,愣了半秒,他下意识挣脱开扣在腕上的手,走过去直接扑通跪进了雪地。黎焕双手抖个不停,呼吸像停滞一般,他手忙脚乱地拂去落在那人身上的雪,嘴唇张了张,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戚景瑜脸上血色尽失,身体被冻透了,衬衣前襟的染满深褐色已经凝结的血。
黎焕二话不说脱下外套把人裹紧抱在怀里,挽起袖口,回头,极其压抑地颤声道:“师兄,刀!”
沈池修绕过刑羿,抽出匕首,直接在黎焕手腕内侧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黎焕把戚景瑜换到师兄怀里示意他扶好,自己捏开老师的下巴,将手腕送过去。
殷红的血液溢出,沿唇fèng被灌进口腔,更多则滴滴答答落进雪地。一时间,空气中灌满腥甜的血腥味。
不远处,刑羿注视着黎焕背影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几分钟后,戚景瑜垂在一旁的手动了动。
黎焕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的神色,见伤口愈合出血量减少,他取过匕首重新割开,如此重复了五六次,男人紧闭的眼睫轻颤着睁开,眸底一点涣散的光开始缓慢聚拢。
戚景瑜恢复意识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抓住黎焕手腕,不容拒绝地按了下去。
“老师……”
“我说过多少次了,绝对不能让自己受伤,小焕,你什么时候才能记住老师的话?”戚景瑜声音虚弱,却把每一个字咬的非常清晰。
“老师,休息一会儿吧,徒儿知道错了。”黎焕伸手拨开挡住他眉眼的一缕发,笑得眼睛弯起来,这一笑,先前忍住的眼泪又有点收不住,忙别过头,对池修道:“师兄,这里冷,带老师先走。”
沈池修点了点头,将戚景瑜背起来沿原路返回。
待他们走远,失血过度的症状开始出现,黎焕眼前泛黑,两腿根本使不上劲儿,只能勉qiáng扶树gān稳住身体。
就在这时,身后静候多时的男人上前一步,鞋底碾碎积雪的声音激得黎焕瞬间清醒过来。
他怎么忘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嗜血成狂的家伙!
黎焕戒备过身,目光相遇,他猛然怔住。
男人幽暗的眸底冷若冰霜,犹如受到侵犯的凶猛野shòu,在那种极具侵略xing地注视下,黎焕恍然产生了一种自己会被对方生吞活剥地诡异念头。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刑羿走过来,执起那条已经不怎么出血的手腕,十分不甘心地把剩余血迹舔舐gān净。
——inued

  ☆、Chapter 20

【九尾的怒意】
林场外围,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天空放晴,阳光灿烂照得积雪泛起一层明晃晃的白光。
戚景瑜坐进吉普车后排闭目不语,经过刚才那次大量饮血,他的气色恢复了不少,但身体依旧虚弱得厉害,整个人冷得像一块冰。
沈池修发动引擎又把空调温度调高,然后重新返回后座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老师身上,做完这些,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对方的表qíng——戚景瑜面有yīn色,嘴唇微微抿紧,显然是生气了。
沈池修表面没做反应,心绪却转的飞快,他拿捏不准老师这气究竟是生在昨儿个夜里的事,还是因为自家那小师弟,但戚景瑜不说作为晚辈他自然也就不会多问。
木兰围场紧邻内蒙,冬季气温极低,沈池修担心老师重伤未愈再受了凉,见对方也没jiāo□□事的意思,就打算把门关上保暖,自己在外边等师弟二人回来。
想到这儿,沈池修朝后让开两步,手指还没来得及搭上车门边,戚景瑜却忽然抬起手,毫无预兆地扣紧了他的手腕。
捏在腕子上的力道不轻,沈池修盯着那只青筋bào起的右手皱了皱眉,半响,他看向车内依然闭目休息的男人,犹疑道:“老师,您……有什么吩咐?”
闻言,景瑜垂敛的眼睫轻轻一颤,继而缓慢抬起,男人琥珀色的瞳仁gān净剔透,像对质地冰清的琉璃珠子,却也像琉璃珠一样疏冷而微凉,不包含半点悦色。
沈池修略一正愣,目光相遇的瞬间,他被老师眸底的那份难得一见冷厉刺了一下。
戚景瑜本人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松开大徒弟手腕,淡淡道:“一起跟来的那个人,就是在什刹海与小焕jiāo过手的降妖师?”
沈池修恭恭敬敬地站在车门外,微低着头,如实向自家老师禀告:“还没来得及细问,不过应该差不多。”
“他带你们来的这里?”
“昨夜晚些时候焕弟告知我您出事了,阿狸又感知不出具体方位,只说让我北上寻找踪迹,等再联系就约定好见面的地点,让我跟他走,想来是那个降妖师带的路。”
“用的什么傀儡?”
“妖shòu乘huáng。”
戚景瑜陷入沉默,过了很久,才道:“可以了。”
沈池修知道老师这话是问完了,于是朝他欠了欠身,戚景瑜合眼假寐不再说话,抬起右手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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