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huáng歪了歪脑袋,同样以口型回道:“嗷呜~”
黎焕紧张得神经高度绷紧,见状却忍不住笑了。
“是谁?”重烨道。
卡着视野死角,乘huáng缩起小前爪纵身跃进黎焕怀里。眼下只见傀儡却不见傀儡师,黎焕摸不准刑羿的打算,想了想,头也不回道:“这外面没人。”
他话音没落,长身立于落地窗前的重烨眸色霎时凛然。
在他身后,环绕小岛的水面似是被什么所惊扰,透绿的湖水掀起波làng,下一刻,yīn影笼罩而下,尖利的鸟啼声响彻天际。
黎焕万万没料到刑羿的手段竟如此简单粗bào!匆忙拧身看向窗外——
重明鸟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翼展扑张,在上百道引线的牵引下俯冲直下,最后稳稳悬停在会长室外,那对睁圆的妖瞳内,两道窄细的竖瞳危险眯紧,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注视着重烨的背影。
那一刹那,屋内与屋外仿佛同时陷入冰冷彻骨的深潭之中,一切静默。
黎焕心跳极快,不知道为什么,傀儡重眀现身非但没能让他放下心来,一种极为yīn冷的不安感反倒是愈发qiáng烈起来。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么,黎焕?”
重明鸟在后,重烨却静静望着房间彼端的黎焕,低沉的嗓音从容而温柔。
“你不该妄图违逆本尊的意愿。”
“不!”黎焕断然抬高音量,眉心拧紧,抬头迎上对方的眼睛,“重烨,是你活得太狂妄了!你想要世间万物都沦为被你cao控的傀儡,你说生则生,你令死则死,只可惜顺你心意的凤啻已经被你亲手断送了活路,事到如今,青鸾与你再无瓜葛!”
“——是你,不该妄图控制我!”
黎焕说完,重明鸟曲起脖颈仰天长鸣。
那声音震天彻地,震得会长室一面的玻璃窗轰然爆裂。
见状,重烨化形青龙径直冲破房顶拔地而起,重明鸟扶摇直上紧跟过去,两只妖shòu直接凌空开战。
顷刻间,劲风裹夹着玻璃与瓦砾横飞过来。黎焕猝不及防,旁边更是无处可避。
恰在此时,久违的气息骤然贴近,男人健硕的手臂环过身侧,继而牢牢按上他另一侧的肩膀。黎焕豁然睁大眼睛,施加在身上那股力道一如既往的qiáng硬霸道,完全没给他分毫适应的时间,手指扣紧的瞬间直接将他按进了怀里。
抱住黎焕的刑羿果断背过身去,同一时间玻璃碴子呼啸而至。
待一切静止,血腥味飘dàng开来,窝在降妖师先生怀里的某人叹了口气,毛茸茸的脑袋撒娇似的蹭了蹭,然后伸手摸索到对方脊背,毫不客气地取下碰到的第一块碎玻璃片。
刑羿疼得身体一颤,松开黎焕将人粗略打量了一遍:“没伤着吧?”
黎焕皱眉,当着刑羿的面掂了掂手里的玻璃片,说:“心疼。”
刑羿抽走碍事的玻璃片随手扔掉,淡淡道:“忍着。”
黎焕:“……”
经此一番后湖心岛建筑被摧毁了近三分之一,变得摇摇yù坠明显再也经不起二次折腾,刑羿一面cao控重明鸟与重烨周旋拖延时间,一面跟黎焕一齐撤离这栋危楼。
由于青龙化形本体,龙威震散,受这股浑厚妖气的影响,防护在协会总部的结界尽数崩裂开来。当灵力异化而出的空间与现实世界连通,日光消散,冰冷的bào雨倾盆而下。
天色yīn郁,乌云翻滚,一道雪亮的电光割裂天幕。
五爪青龙张开血口,拧身撕咬上傀儡重眀的整片羽翼,锋利的钩爪刺破鸟腹,继而大力撕扯开来。重明鸟惨叫一声,内脏碎末与妖血凌空泼下,失去一侧翅膀后登时再难保持平衡。
这场混战事发突然,刚到协会不久的降妖师们完全不明所以,纷纷紧急出来查看qíng况,但见会长室所在建筑已毁,且空中高级傀儡重明鸟与一龙形妖shòu胶着撕打无不大惊失色!
眼下会长生死不明,协会高层当即调派人手准备协助cao纵傀儡重眀的降妖师收服妖shòu,几座主要建筑内人员进出匆忙,根本无人顾及此时逆流而行的两个外人。
科研楼地下四层,象征禁止入内的红色指示灯光充盈着幽暗的通道,地表的骚动传到这里变得微乎其微,警报拉响后,此地的科研人员早已按照应急遇难措施安全撤离。
戚景瑜在一扇被密码锁锁死的金属门前停下,那扇门旁的白墙上挂着铭牌,上面写着【傀儡培育基地】的字样。
阎漠站在他身后,垂眸扫了眼牌子上的字,了然道:“原来是培育半妖的地方。”他边说边看向戚景瑜,“你为什么认为朱厌会在这儿?”
“如果我是重烨,那么整座降妖师协会只有两个地方必须掌握。”戚景瑜莞尔一笑,好整以暇道,“其一,是权利高度集中的现任会长,有了他就能间接控制这里面绝大多数的降妖师。其二,便是被他费心经营,好不容易借降妖师之手得以实现的人造半妖技术。”
阎漠接话道:“你认为阎漠亲自控制了现任会长,所以必定将这里jiāo给了朱厌?”
戚景瑜:“嗯。”
黑暗中,那声尾音被诡异无限拉长。
过了一会儿,男人低低的笑声响起,苏云河站在指示灯光线无法触及的yīn暗角落,一双似笑非笑的眼静静注视着亮处全无讶异之色,显然早就注意到他存在的两人。
他说:“真是想不到,即使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依然能清楚记得每一个人的思维方式,不愧是妖狐九尾啊。”
阎漠眸底带笑,目光轻飘飘地斜睨过来,语气颇有几分调侃的意味在里面:“景瑜,你这三徒弟这般不懂得尊师重道,难不成还真是被什么东西侵占了ròu身么?”
“看来是,”戚景瑜倒是很淡定,“而且还是对我和重烨都相当了解的一位。”
——inued
☆、第85章 Chap.85
【与魔的jiāo易】
戚景瑜话音没落,通道那边脚步声响起,苏云河自暗中现出身形,步履从容地来到两人近前。他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浅淡而斯文的笑容,在指示灯猩红的光线下,莫名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狡黠味道,看上去有些渗人。
只可惜,对面的两位非妖即魔,眼界自然不同于凡人——这世间无神,戚景瑜和阎漠心里清楚附身于云河那具ròu身上的东西无外乎是这二者之一,既然是这样,那也就没什么值得过多顾虑的了。
远处一声巨响撼动天地,受到影响,就连眼下深埋于地底的研究室都为之一颤。
细碎的灰尘簌簌抖落,在三人之间无规律地缓慢漂浮。
受到惊扰,苏云河若有所感地抬头朝震动发出的方向看了一眼,额发的yīn影下,男人妖光暗涌的眸底倏而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轻佻笑意。
阎漠注视着那双眼睛,眉心不禁微微凝起,对戚景瑜道:“景瑜,那个对你和重烨都相当了解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听闻此言,苏云河侧头看向阎漠,并没有接话。
戚景瑜道:“此事大概可以追溯到天地初开,妖shòu鼎盛横行的时候了——若是按妖阶划分,那么自上而下先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位灵shòu,在它们之后则是我九尾和青鸾所属的上古五大凶shòu,然后还有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其妖阶低于我们的祥shòu和其他凶shòu……而在妖的世界里,要数四灵和五凶修为最高,诞生的年代也最为久远,所以我们之间可以算是彼此熟识的了。”
到此,戚景瑜话音止住,他没着急继续,而是以一种高深莫测地目光看过身边的阎漠,继而落在苏云河身上。
阎漠听得出来他话里有话,顺着对方的意思,道:“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清楚,我还知道朱雀已经被重烨灭去了ròu身,其一缕妖魂寄居那降妖师体内,其余两缕下落不明。至于白虎玄武和其余三位凶shòu——”
说这话时,阎漠眉眼轻抬,也看向面前笑容自若的苏云河,笑道,“千年过境、世事无常,如今高阶妖shòu们为求自保,早已是各自隐居,低调安稳地庇佑着一方小妖,要说下落我也是有所耳闻的,难不成你这徒弟就是被其中某位附身了?”
话音没落,他不免犹疑地摇了摇头。
“不对,这世上没有妖有能力逃过魔的眼睛,除非——”阎漠的眼睛眯起来,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云河的脸,似是要透过皮囊看清楚那藏在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除非你与我才是同类?”
苏云河笑了,坦dàng称赞道:“阎魔大人好眼力。”
得到印证,阎漠微带讶异地看向戚景瑜,说:“你竟然私自结识除本尊之外的魔?!”
戚景瑜静了半晌,然后面无表qíng地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总能搞错重点。”
阎漠:“……”
这世上难道有比小狐狸背着他勾搭其他魔更严重的事?魔罗大人仔细想了想,大概就是背着他勾搭其他妖了吧,毕竟那狐狸是不可能看上凡人的。
收回目光,戚景瑜重新看向苏云河,似笑非笑地说:“那位魔同样是以当铺收集者的身份现身,收集的却是这世上第一批修炼成妖的灵shòu,所以我与凤啻重烨的相识并不是偶然,只是被同一位魔收入了门下。”
说罢,他朝苏云河略一欠身,嗓音平缓地一字一顿道:“久违了,老师。”
那是上千年来九尾妖狐首次朝旁人放低下姿态,却又丝毫没有半点谦卑恭敬之意,仿佛只是一种公式化的行为那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苏云河眸底dàng起笑意,倒是泰然自若地受下了这份可以称之为“大礼”的一记躬身,说:“你之于我是久违,而我早已经看了你千年,不过还是可以说一句——”说到这里苏云河蓦地顿了顿,继而起手似是想要默默戚景瑜发顶,却最终只在他一侧肩膀轻轻拍了拍,复又开口道:“九尾,别来无恙啊。”
戚景瑜没有说话,身子微微一侧避开对方的掌心,然后很客气地朝旁边让开一步。苏云河倒也不介意,顺势收回手拨开袖口看了眼时间,也没再说什么。
见两人神色如常但行为明显有异,阎漠顿时心念电转,注视着苏云河的眼睛略略一转,道:“你接触最早一批上古妖shòu的时间距今至少得有五六千年之久了,阁下当真是眼界高远,懂得欣赏那些有灵xing的小东西啊。”
“阎魔大人过誉了。”苏云河侧头看他,“那几位灵shòu有幸得道化妖,其后又有幸被本尊收入座下,这一切可以说是天命安排的因果罢了。”
“既然如此,”戚景瑜冷笑,“您又何必辅助青龙重烨,gān预我等妖shòu之间的因果轮回呢?老师,就算是妖魔殊途,可终归是师徒一场,不管当初您收留我们的用意如何,时至今日,凤啻两度遭难已然是再无复生的可能,您难道还要继续助重烨肆意妄为么?”
苏云河闻言缓慢摇了摇头,淡淡道:“九尾,你错了。”
戚景瑜:“徒儿不知错在何处,还望老师务必告知。”
苏云河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目光越过景瑜轻飘飘地看了阎漠一眼,提示道:“你忽略了魔的本xing。”
戚景瑜倏然一怔,那种瞬间意识到了自己此前疏漏的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苏云河又道:“魔是游走于yīn阳两界之间的收集者,若是没有jiāo易,魔又怎么肯轻易现身呢?呵呵,毕竟不是每一尊魔罗都像阎魔大人那般清闲不是?”
“按照你的意思,是有人与你达成了jiāo易,所以你才占据了景瑜徒儿的ròu身。”阎漠说,“那与你jiāo易的东西究竟是妖是魔?jiāo易内容又是什么?”
仿佛是在故意卖弄玄虚,栖居在ròu身内的魔没着急开口,而是低笑着弯起嘴角,他狡猾地舔了舔嘴唇,眸光依次看过面前的两人,最后定定迎上了景瑜的眼睛,说:“是凤啻。”
此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两人不由得愕然,戚景瑜眉心拧紧,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凤啻怎么会在与魔的jiāo易中将自己立于必死之地?!”
苏云河:“若当年他就是在必死之际与我达成的jiāo易呢?”
戚景瑜闻言刹那静了,他凝神注视着苏云河的脸,更是穿透那副皮囊与魔对视。
那一刻,九尾妖狐沉寂千年的眸底仿佛掀起了一场海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戚景瑜握紧的五指轻颤着放松下来,像是在压抑某种濒临爆发的qíng绪,然后用那种一如既往的平静嗓音淡淡道:“三千年前,凤啻成魔失败被业火反噬灭去了ròu身,您说那笔jiāo易达成于他必死之际,难不成他是知道那法子有误,自己必死无疑么?”
“九尾,你向来是个聪慧而敏感的孩子,”苏云河幽幽开口,“你所能推测到的绝不可能仅限于此。”
戚景瑜身子极不明显的微微一僵,眸色旋即冷了下去:“想要成魔的那个,并不是凤啻?”
苏云河好整以暇地笑了笑,漫不经心道:“看上去确实是这样。”
“是重烨……”那个名字被放在齿fèng间狠狠碾碎,戚景瑜阖上眼睛极度克制的沉默半晌,然后仿若自语般地叹息道,“原来是这样。”
站在一旁的阎漠眉心浅蹙,这师徒二人的对话就像打哑谜似的,他原本就不太了解那些妖早期的qíng况,听对话只能隐约知道到当年青鸾寂灭存在某种隐qíng,那句“原来是这样”更是坐实了这种猜测。
可这隐qíng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