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睿骤然一惊,之前他觉得亚当洞悉了他,现在亚当完全解构了他。亚当那些长久的凝望,让他读懂了鸿睿。现在亚当明白了他的思维运作方式,有一天亚当将会了解他的过去,有一天亚当将能预测他的行为。把自己完全暴露给另一个人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亚当将会有能力伤害鸿睿。他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亚当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有些慌乱,试图为他自己找些借口:“你曾说我所看到的是杜卡斯这个神像,我想要向你证明并不是那样的。我看到的是鸿睿这个人,我一开始就对你着迷,而现在我对你知道的越多,就越为你着迷……”
“亚当。”鸿睿叹息,吻住了亚当未说尽的话语。这个吻很轻,就连山风刮过人脸的力度都比这个吻要重。他捧着亚当的头,抵着另一个人的嘴唇轻声说:“你说我讲究平衡,但我的天平早就已经为你倾倒,连一丝的公正都没有了。”
亚当低低地笑了,明亮而又爽朗。他的心里也满是温柔地欢喜。他被了解,也在了解亚当,他被亚当喜爱,也喜爱亚当。快乐和痛苦之间只有一线之隔。只有他所喜爱的人,才可以真正地伤害他,然而也只有他所喜爱的人才能让为他带来快乐。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他们在山顶上温柔地亲吻,并不觉得冷。此刻云顶上的天堂已在他们身边降落,等他推门而入。
*注一:亚当推荐的是jottnar的Asmund,冲锋衣所使用的布料Neoshell轻薄透气性好,但不如老牌布料Gore-Tex那么耐磨,防水性能也差一点。但是他俩不会在倾盆大雨里面走一整天,所以亚当不认为鸿睿需要Gore-Tex,舒适性才是最重要的。
PS:山顶上看到的风景是这样的,这个时候应该是8月份。七月份应该更绿一些。[图。jpg]
Chapter 28 直达天堂(三)上半部完
当鸿睿再有这样的感受时,他做下了一个决定。
鸿睿并不讨厌徒步,于是他们在一周年纪念的时候又去了一次山区。他们住的酒店在半山坡上,夜间开车上去的时候四周寂静无声。路边的树木光秃秃的,碎石小路上印着雪白的月光,像一条凌空的光带。
他们正巧赶上英国数年一次的大雪。第二天早上起来窗外白的刺眼。他们像在一个不同的星球上醒来。雪下的很厚,房顶路面像消失了一般。但雪下得也不是那么厚。松树的树冠,树木的枝丫,黑的像是刚挤出来的墨鱼汁,将白色的雪景重新勾勒出来。天空灰蒙蒙的,远处村落的烟囱冒出来白色烟雾,他们就像是看着一幅只有黑白两色的田园风景画。
大雪封了下山的路。他们哪也去不了,决定无所事事地度过一天。他们穿戴整齐去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鸿睿还给亚当画了幅像。
饭后他们去雪中散步。山林中没有人,偶尔会惊起鸟儿扑簌地飞起。亚当走着走着,突然蹲下去,提手就朝鸿睿扔了一个雪球。鸿睿长期练习搏击,不论是速度还是反应都远超过亚当。他侧头避开雪球,回头就捏了两个雪球回赠给亚当。亚当跑远拉开距离,又要弯腰去捡雪。鸿睿追了上去。
在他们的衣服缝隙都被雪填满以后,两人笑着回房间一起泡了一个澡。所幸酒店不仅暖气足,浴缸也很大,就算并肩躺了两个人也不觉得拥挤。他们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中途鸿睿披着浴袍,去接客房服务送来的香槟——不是为了庆祝什么,他们只是想要喝一些酒。
天色渐暗,又下起了雪,在窗外簌簌地响。刚下雪的的时候,雪花像是洒落的糖粉,后来更像是翻糖做的花瓣,把窗外的山庄妆点成一个巨大的白色翻糖蛋糕。
亚当打开浴室的窗户,接了几片雪花,“甜的。”他舔了一口,关上窗户回到水里。
他们在冒着热气的浴缸里喝完了一瓶冰凉的酒后,爬上了床。酒店的暖气的确很足,他们大汗淋漓,胸腹大腿上黏糊糊的,先前泡的澡都废了。但谁也不舍得起来洗澡穿衣吃饭,便枕着对方的身体又喝完了一瓶香槟。幸好晚饭也是可以叫客房服务的。
鸿睿回忆着亚当的样子,他盘着腿,皱着眉头看着手上的刀叉——他正在烦恼如何顺利切开牛排而又不把酱汁溅到床上。鸿睿切换不同的粗细的画笔,亚当的轮廓在鸿睿的手机上越来越清晰。
伦敦刚下过一场雨,路上湿漉漉的,倒映着色彩斑斓的圣诞灯饰。今天是12月23日——一个周日,是定点小店今年最后的一个工作日。定点小店关门后,鸿睿会和亚当一起回亚当和卡拉的家中,和亚当的家人一起度过圣诞节。
鸿睿接过亚当好几次,在往常他都会走进店里,越过排队的人,一直走到厨房里,在那张料理台旁边坐下。有食客对鸿睿明目张胆的插队行为表示不满,亚当或者卡拉都会出来向排队等候的客人解释,那是厨师餐桌,只招待亲人或者是朋友。据鸿睿所知,卢迪也坐过那几次那个位置。
但不是今天,今晚7点以后,大门紧闭,“私人派对”的牌子挂在上面。现在里面坐着的都是亚当和卡拉的朋友。
而鸿睿给忘了,他仍然在平常的时间过来接亚当。一直走到门口才发现这个牌子。
他把车停在路边,并没有因此掉头离去。他没有想到,到了他这个年纪,竟然也会守在一个人的门口等他出来。鸿睿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掏出手机消磨时间。即使已经过了两个礼拜,鸿睿想起亚当那时的反应仍然觉得好笑:他们肯定要在睡前换掉床单,亚当担心酱汁弄脏床单简直毫无道理。亚当把吃完的盘子放在床尾的柜子上,依躺在床上。他恣意伸展着修长的肢体,象牙色的皮肤横过白色床单,全身都罩着一层柔润的光。他就像是伽倪墨得斯,正毫无自知地炫耀自己青春的力与柔。然后亚当睁开眼,静室陡然一亮。他曲着腿,左手懒散地搭在膝上,手掌伸向鸿睿——这才是真正的原罪(*注一)。
那可真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周年纪念。鸿睿微微笑着,他放大局部,再次查看是否还有哪处细节需要调整。
“叩叩”两声响,有人敲玻璃。正是卡拉,她手里还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鸿睿骤然从那个温暖旖旎的房间跌入眼下这个冰冷而潮湿的伦敦。他降下玻璃,冲卡拉点头:“晚上好,卡拉。”
卡拉见是鸿睿,朝一个方向挥了挥手。两个站在定点门口的女孩扔掉手上的烟头,向卡拉道别后结伴离开。卡拉扔掉手中的烟,打开副驾的门,坐上车。
“你怎么不进去?”卡拉问。
鸿睿没有回答,卡拉冷笑了一声,“我明白了,既然你为你们这段关系感到这么羞耻的话,又为什么要和亚当在一起呢?”
鸿睿为卡拉的话皱起了眉头,他和亚当不同。他的烹饪理念被人抨击多年,早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他不知道亚当对他们的关系有没有相同的疑问,但他不能冒险让卡拉在亚当面前这样解读他们的关系。他看着卡拉,抿了抿嘴后说:“卡拉,我不在乎让大众知道我喜欢男人,舆论没法影响我。但你知道皮耶罗和玛克辛的历史吗?当他们的关系曝光以后,舆论对玛克辛非常苛刻。公众根本就不在意皮耶罗当时是不是已有家室,他们只看到了绯闻和商机。而皮耶罗的对手们看到了一个好的机会,他们可以通过打压玛克辛来压制皮耶罗。毕竟伤害玛克辛比伤害当时的皮耶罗要容易多了。卡拉,我的竞争对手不比当时的皮耶罗少,一旦我和亚当的感情被公开出去,亚当一定是受到伤害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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