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菜色都是没有价格的,卢峰知道这种餐厅里,每样菜的分量都不会多,虽然担心会吃不饱,却也不敢再多点,只加了一个素菜就好了。
小何加了菜后,笑着说:“不知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卢峰被她殷勤询问,加上她又长那么漂亮,便很不自在,说:“姓卢。”
易潜看小何还要和他说话,便道:“小卢,你一会儿还要开车对吧。”
“嗯,对。”
“那我们不喝酒了,喝苹果醋吧。”看卢峰点头后,易潜就对小何说:“再加一瓶苹果醋,你先忙去吧,我们想说说话。”
小何赶紧应了出去了。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没想到分量出乎卢峰意料,西红柿牛ròu很大一份,牛尾汤也是分量很足,鱼柳也是很大几块,龙虾一只可能就近一斤,可以摆一盘了,但那上面却有三只……
易潜说:“从你家里开车过来,是不是一大早就出发了。”
卢峰说:“早上六点左右出发的。”
易潜笑着为他夹菜:“我想你这一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就让餐厅给我们做的分量多些,你多吃点吧。”
卢峰心中感动,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说:“你也赶紧吃吧,不用给我夹菜了。”
卢峰现在既是脑力劳动者又是体力劳动者,每天忙忙碌碌,食量很大,易潜知道他吃得多,怕自己很快就放了筷子,卢峰肯定也不会愿意再吃了,他便慢慢吃,尽量陪着卢峰吃久些。
以前总是能说很多笑话带动气氛的易潜这天却很沉默,其实不只是这天很沉默,之前卢峰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也很沉默。
易潜和傅斐分手后,卢峰就觉得他整个人沉淀了很多。
记得第一次在工地上见到他,那天在下雪,那么冷,他穿得整整齐齐gāngān净净一丝不苟,小心翼翼地在工地上走着看着,询问工地上的问题,他满身都带着一种要飞扬起来的欣喜,像个小孩子一样单纯地带着好奇心,他记得傅斐那时候叫他走时,语气里的不耐,而他又那么期待还在工地上看看。
第二次在商场里见到他时,他也是那么恣意又飞扬地骄傲着,像只鸟一样,要扑棱棱地展开翅膀。
但第三次见到他,他和傅斐闹矛盾,他那么痛苦悲伤还要在傅斐面前挺起脊梁露出自己的尖牙……
卢峰觉得易潜变了很多,变得越来越沉稳,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心事,卢峰其实很想易潜依然像他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开心开朗,但卢峰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给予他那些。
卢峰只好也沉默,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易潜喝着汤,突然说道:“我听聂思城说,你现在在做x县的两处工程。你这样两边跑,忙得过来吗?”
虽然易潜去他家乡拍了那么多照片,足以说明易潜心里是在意和关注着他的,但易潜的这句话,依然让卢峰受宠若惊,因为这说明易潜一直在关注他的qíng况,卢峰说:“还行,不是很忙。锦都的项目,六月份就可以做完,那时候,x县的项目还没有开工呢。x县的项目大约是九月开工,避开最热的两个月。”
易潜说:“你要回家乡去做工程了,是不是就一直住在那边了。”
卢峰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在那边的时间会更多一些,但还是会经常回z城的,因为项目是聂哥的一个投资公司做的投资,他是大老板。”
易潜“哦”了一声,点点头,说:“x县的项目要做多久呢?”
“要全部做完,大约是要两年时间,不过只是做完建筑,一年就差不多了。现在已经准备做广告了,那个地买得便宜,现在县里的房价已经在涨,到时候应该可以赚一些。虽然没有这边这些大项目赚得多,但还是有赚头。而且也可以给家乡的建设出一份力,想着就比较开心。”
卢峰说得非常认真专注,易潜跟着他的话笑了,端着杯子和他碰杯,说:“祝你一切顺利,越来越好。”
“谢谢!”卢峰和他碰杯,黑亮的眼睛盯着易潜,他想,他最好的事就是遇到了易潜,从此之后,每天都很开心。
他说:“易潜,我要敬你,要不是因为你,聂哥也不会看重我,我真的很感谢你。”
“别说这些客气话,我希望你越来越好,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给我打电话就行了。”易潜受不了他那单纯又热qíng的目光,赶紧低下头喝苹果醋。
饭后,卢峰要去结账,易潜说:“不用了,我签单就行,他们会为我记账的。”
他拍了一下卢峰的肩膀,让他赶紧走。
从餐厅里出来,卢峰送易潜回家,路上路灯光虽然明亮,但周围花木繁茂,映出重重yīn影,卢峰尽可能走在靠yīn影的一边,他犹豫着,总算问出口,“易潜,之前傅斐的老婆去你家里的事,已经解决了吧?你没事了吧?”
易潜撇头看他,但卢峰不敢和他对视,不自在地垂着头。
易潜说:“傅斐和他老婆已经离婚了,就前阵子的事。他们两个的事qíng,与我无关,我家里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早就没什么了。”
“哦。”卢峰总算松了口气,“和家人闹矛盾,是最难受的事,已经没事了,就好。”
易潜看时间不早了,便没让卢峰送自己到家门口,知道了楼下,他就说:“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下次再约就行。”
卢峰像只黏着主人的大狗一样,易潜停下脚步让他离开,几乎让他措手不及,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简直像是要围着易潜转圈圈。
他沉默了几秒钟,只好点了头,说:“嗯,好,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易潜走了。
卢峰只好去开了自己的车离开。
因为见了易潜,他非常开心亢奋,但是这样的离别对于他来说,也实在有些难过。
易潜回了家收拾卢峰给他的樱桃,他洗了一小盘慢慢吃,剩下的他就放进了冰箱里。
第二天,他就发现,即使放在冰箱里,樱桃也坏得很快,他觉得非常可惜,但让他拿给被人吃,他又不肯,他只好给家里的保姆打了电话,问:“我朋友送了我一些樱桃,要怎么保存才能存放很久呀?”
保姆道:“阿潜,樱桃很容易坏呀,除了做成樱桃酱或者罐头,不然是放不久的啦。”
易潜说:“这样吗,婶婶,你可不可以来一下我这里,帮我把这个樱桃做成酱。”
“家里有做好的樱桃酱,我带去给你就行了啦。”保姆声音软软地说。
“婶婶,我就要我这里的樱桃,不要家里的,你过来嘛。”易潜几乎是要求她了。
“哦,行吧,我和太太说一声就过去。”
“哎,婶婶,你别和我妈说,你就说过来替我收拾东西就行了。”
“哦,好吧。”保姆虽然觉得易潜的行为非常可疑,但还是应下了。
☆、第二十九章
易潜工作并不算太清闲,不过他很少接受应酬邀请,想要有空闲的时候,便总能抽出大把时间。
周末,几个朋友叫他去打球打牌,他都没去,留在家里和保姆做樱桃酱。
要是把这个理由让赵昊他们知道,这几个从不近厨房的大老爷们肯定又要笑话他,所以他不会说不出门的原因。
保姆清洗了樱桃,便站在灶台前去籽,她不是小年轻了,站了一会儿就腰痛,易潜看到,就不让她做了,自己站在那里去籽。
保姆便在一边准备榨汁机,很疑惑地问易潜:“阿潜,这是谁送你的樱桃,这么金贵啦,要做成樱桃酱,我看这个樱桃不大不小,也没多好啦。太太之前从澳洲带的大樱桃比这个好多啦,家里做了好多樱桃酱,你吃面包,用那个不就好啦。”
她声音软软的细细的,无论说什么,都会让人觉得心qíng舒畅。
易潜小时她就在易家做事了,就和易潜的亲姨妈似的。易潜说:“一个朋友家里自己的,也是自己摘的,感觉当然不一样。”
“哦。”
保姆便也没有别的要问了,但看易潜对着樱桃时的耐心细心和甜蜜的笑,作为女人,她就知道,这个樱桃对易潜这么特别,是因为那个朋友很特别,她很想问那个朋友是不是易潜喜欢的人,但想到易潜是喜欢男人的,家里因为这个事,虽然没有怎么闹,但气氛也压抑了好久,就说太太,就在背地里在她跟前伤心地哭过好多回了。
老爷子责怪她没把易潜教导好,才让易潜变成现在这个阳气不足yīn气有余的样子。
但保姆看着易潜,她便觉得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她不认为易潜阳气不足yīn气有余,只是每个人的喜好和想要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她以前不仅不明白同xing恋也同样不理解,自从得知易潜是后,她和他这么接近,而他即使是同xing恋,也没有比别人差,她不需要更多的理由说服自己,她便理解了这件事。
但她不能和易潜说这方面的话题,因为易潜家里不接受。
两人花了几乎整天时间才把那两篮子樱桃做成了樱桃酱。
成品用乐扣盒子装了起来,只有不大两盒。
易潜把盒子盖好放在桌子上放冷时,说:“没想到那么多樱桃,做成樱桃酱了这么少。我很快就能吃完了。”
保姆笑话他:“我看未必,之前太太拿来给你的蓝莓酱,我看了冰箱,还剩一大半,你就没怎么在家里吃饭,你这两盒,你吃一年也未必能吃完。”
易潜:“……”
易潜专程开车送保姆回家,在半道上去了一家餐厅吃饭,顺便就在楼下名店里给保姆和母亲嫂子买了两条丝巾,根据每个人的风格不同,他总能选择出最适合她们的。
保姆说他:“你买的东西,太太和桂小姐都会用,易洲买的就不行,别说太太不用,桂小姐也不用的,都放在一边。”
桂小姐是他嫂子,保姆一直这么叫她。
易潜笑道:“我哥那个审美,连自己的衣服都要嫂子打理,他根本不会买东西吧,别说是我妈和嫂子了,就是我,我也不要他买给我的东西。”
在车上,保姆又叨叨絮絮说他:“你该多回家陪陪太太的,太太总念叨你,说你就在市里,但不回家,她想你想得厉害。”
易潜叹道:“我知道,但我有很多事要做,回家了也不知道能和她说什么。”
“只要你回去,太太就高兴。”
“我尽量多回去。”易潜只能这么说。
回到家,先是陪易妈妈看了会儿电视,睡觉之前,易妈妈又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卧室去。
老爷子正好在家,看到易潜,他以前尚能和他说几句有的没的,关心一下他那事业,自从傅斐的老婆找上门来后,他看到易潜,多数时候就是转身就走,不想和他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老爷子一说话,易潜虽然尽量忍着,但多数时候会忍不住,忍不住就会说两句,一说就让老爷子不满意了,两人就要吵起来。
老爷子既不想和儿子吵,也不想在他身上找不痛快,就不和他说话了,全权让老婆和儿子说。
易潜坐在沙发上,扶着易妈妈的肩膀,又为她试新的丝巾,他为她认真地打好结,嫩绿和枫叶huáng相间的花色衬着她白皙的皮肤,漂亮又轻灵。
他拿了手机为她拍照,把照片给她看,易妈妈喜欢和小儿子在一起,因为他总能让她高兴,但大儿子才是家里的顶梁柱。
她问易潜:“小潜,你和刘家的妹妹,最近处得怎么样了?”
易潜说道:“最近工作比较忙,没什么时间在一起。”
易妈妈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她啊。”
易潜:“妈,你知道这与喜欢没有太大的关系。”
易妈妈:“……”
易妈妈沉默地看了他好一阵,神qíng里带着一丝伤心,但她又不忍心说儿子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易潜想说希望他们能够理解他的xing向和感qíng,但知道说出来也是徒让家里的人不高兴,他说:“有想要的,我自己知道准备。再说,我的生日,是您受了十个月的苦,又痛了一天,那天,我陪您去逛逛街吧,或者您想去哪儿玩?天气要热了,您要不要出门避暑?”
易妈妈总能被他的话哄得心花怒放,但她说:“就在市里逛逛就好了,你要工作,别花大把时间在我身上。再说,家里事qíng不少,我还要管着家里的事,最近没时间出门远行。”
“哦,那好吧。”
易妈妈犹豫着,拉着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小潜,你已经二十八岁了。这个年纪,绝不算小了。”
易潜笑了一下。
“我二十八岁时,你大哥已经四岁了,你爸爸每天都忙工作,我就在家里照顾孩子,以前我也是小姐脾气,养孩子了,才成熟起来。你这个年纪,实在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该好好想一想以后了,至少要对人生有个大的规划吧。”
易潜知道她说的大规划是结婚生子,但他不想让她难过,便点了点头,“我明白。”
从父母的卧室里出来时,易潜在过道上遇到了老爷子,他恐怕在过道上晃dàng了很久了,但因为老婆和儿子在说话,他就没有进卧室去。
此时看到易潜,他皱着眉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易潜叫了他一声:“爸。”
老爷子“嗯”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过去进了卧室。
易潜回头瞥了他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