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阿秉叹口气缓缓地放下枪支,他们做出最后一次妥协,或者说是给家成之的良心留下最后一点出路,但即便如此也不会有直接放人那么简单,折中考虑的结果是,魏家小少爷被泡在泥泞里听天由命。
第70章
如果他表达出自己的懊悔……算了,这种做法除了给那人平添是否要原谅的烦恼外没有任何意义。再者,以放低姿态来试图挽回败局的方式不被他所认可。生而为人,好歹要有点底线吧。
随后断头刀落下,家成之超过百分之九十的股份都已质押。
他在十月上旬辞去金水传媒相关职务,而这之前,永乐于去年就已经用220亿元入股该公司。不长不短的博弈,他终究完全出局。
但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背后恶虎唯有永乐一只,说到底,不来分享金水这待宰肥羊多半出于魏氏掌权人那高高在上的不屑罢了,此外,还包含着恩怨终于报了个来回,从此两不相欠的意思。又或者那个从前狠毒之人,从他所爱身上学来了怜悯。毕竟他完全具备斩草除根的实力。
不彻底铲尽的话,就不怕被轻松放过的人像春草一样复生么?家成之苦笑着,对方大概是在应付他们这方面有了绝对的自信吧。
并且在两清之后,魏展还无比慷慨地送上了额外礼物,阮东,除了一些淤青外可说是完完整整地回到了他妹妹身边。
魏展在处理这件事的后期被无法撇开的厌倦所包裹,厌倦仇恨厌倦利与罚厌倦勾心斗角,乃至于他在完成必要的公事之余几乎像个深居简出的山林老头儿。他懒得再看阮东与家成之一眼,只叫助理把魏寻先前买的那些教辅通通带过去并捎问一句,“小玉还想继续读书吗?”
那时候阮东愣怔着,兄妹阔别多年,看来他并不了解血亲的心愿。但话里隐藏的意思他却是明白了——安分点,如果还在乎你妹妹的话。
于是,在各种理由下三位年轻人和家成之的母亲一道,去了无人识的地方。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应该是得到了最好的结局,好得让魏展怀疑自己会不会太大度过头,而另一边,他却还在苦行的路上。转念一想,他又认定自己所谓的苦并不值一提,那个人在失去了兄长和父亲的情况下,明明最为难受却就是没有办法说出来,比起关怀,面对的指责要多太多。
只要想到这一点他便觉得心口发闷。烟盒空了,住宅区的超市里刚好卖光了他习惯的牌子,在接近午夜的这个时候突然有非抽一口不可的冲动,于是变成一根筋生物,驱车下山。
途经门卫处,值夜班的小赵通过窗户看见那张没有半点生气的脸时表现得习以为常,尽管担忧,可以他的立场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啊。真正能让他活过来的人自己如今过得怎样还是未知数呢。思及此,小赵无声叹了口气。
下雨了。深夜的雨,争先恐后撞在挡风玻璃上。如果有生命的话,同别的雨滴融为一体那会儿,是生的开始还是结束?
魏展没有答案,他只是茫茫然自嘲,原来有天他也会想这种看似很有哲理实则毫无意义的东西。不过,有些人的魅力正源自他们善于思考这类问题,虽然不能切实解决温饱,但最后得出的具有说服性的结果往往在文明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笔画。不能因为看起来无用便所有人都不去理会,像一个尚且无法求证并投入实际的数学公式,或许不是它无用而只是无用的人们还不会用它而已。
魏展握着方向盘发怔,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猛地望向副驾,又失望着转回头。还以为是那个老爱考虑很多的鬼灵精来了这里的原因。
魏寻从梦中醒来,安静地望着屋顶。雨下得那样急,噼里啪啦打在屋后临时用来盖木料的花胶布上。他不喜欢听见这种陡然坠落的声音。
木料是他凭一己之力无法挪开的,也不能让其受雨,只好暂时换一间屋子睡。起来去了对面的房间,在他铺床的过程中,突然想到白天偷懒遗留在园子里的肥料,没有预见会下雨,可以做临时储存用的屋子尚未搭起来,万一全部被冲化了怎么办?而且,那些只是简单盖了层干草的机器也让他很担心。
一定要去处理,在他固执地这样想时,魏展的车刚好于24小时便利店门口停下。营业员正对着电脑嗑瓜子,雨声太大,因此她没有发现来了客人。
车里的伞不晓得去了哪里,半天没找到,但竟意外找着一只本该属于魏寻的手套。他把那物件握在手里,紧紧地握着,又严严实实捂进外套口袋,然后冲往深夜雨幕中唯一亮着光的小店。
两扇门同时被拉来。穿着雨衣雨靴的魏寻借由手电灯光往外走,很深的泥泞,踩下去,就难以再拔起来。平常只要十五分钟的路程他花了超过两倍的时间,总算到达目的地,第一反应是循着记忆去找白天忘在这里的那件薄外套,因为怕热才脱了下来,现在他无比后悔。
等找到早被淋得不成样子的衣服并摸了摸口袋确认物品还在那里后,才发现来拯救化肥与机器的他忘了带胶布。像来买烟的魏展,在回木鸣山的半途停下来想要吸一口时,身边怎么也不能找到火源。
而且,废了这么多功夫干嘛不多买几盒?或许买烟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就放肆这一回,有雨声的掩盖谁也听不见。他把脸埋在那只手套上,如同魏寻把脸埋向那张泡得起了花痕的照片。
第71章
“既然这么痛苦……时间为什么还不来拯救他?”秘书雪铃看着被原样送出的饭菜轻声道。寻少爷她同样很喜欢,但她在魏展身边更久,当然也更偏向对方,因此她原本想说的是,毫无周旋余地的事情,为什么不放下?她不明白这点,正如她同样不明白花了如此大的力气为什么不给阮家兄妹等更严厉的惩处。
尚不能独当一面的雪铃在某次工作余暇向前辈蔡晴请教这个问题,有点越界,蔡晴于心头判断这是否在魏总允许他们探讨的范围内,沉思片刻后道:“阿秉那群惯犯已经因别的由头获罪,主要在家成之等人,私惩还是送上法庭?前者的话,剁一只手还是直接杀了他们?不管怎样,做了就相当于再次埋下恶因,而且魏总明显已经对这类事厌倦不已。另一方面,家成之好歹曾经是个上市公司当家人,出局后,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不知道多杂乱,真要动手,也得等过了这阵子。”蔡晴抿一口咖啡,“后者的话……”
“后者的话,送上法庭就势必将魏家推入公众视野,在牵扯到七年前那件大案的情况下,御海要想全身而退难上加难,指不定捅出多大一箩筐东西。”事件主角此刻站在两位秘书身后,讨论的内容魏展只听了个大概,但很快接上思路。
小辫子被上司抓个正着,雪铃搓搓面皮,讪讪地唤了声魏总,心里震天动地打着鼓。
蔡晴老练得多,很快镇定过来,且她看出魏展并未生气,于是借机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最关键的,是魏总不想再烦扰到小少爷吧。”原本安安静静一个人,被炒成了这样具有话题性的人物,若再围绕他打一场官司,真不知还有没有安宁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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