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_明开夜合【完結】(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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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梦愣了一下,“你不是在找她吗?找到了自己给她不就好了?”
杨启程沉默,“找到了,不一定能见得着。”
韩梦嘟囔一句,听不懂杨启程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也没说什么,答应下来。
走到校门口,杨启程把行李袋里的钱包和身份证掏出来,一抬手,把只装着衣服的行李袋扔了进去。
而后,他向着天光渐明的地方,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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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梦回笼觉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开门声,顿时一个激灵,从chuáng上坐起来。
她赶紧掀开chuáng帘往外看了一眼,看见杨静拖着行李箱往里走,不由惊叫了一声。
杨静被她吓了一跳,“梦梦?”
韩梦赶紧几步从梯子上爬下去,“你去哪儿了啊?”
“我去当导游了啊。”
“手机呢?给你打了那么电话,都没接通,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担心死了!”韩梦声音里已有哭腔。
“爬山的时候,手机掉进峡谷里去了,我想着没几天就回来了……”
韩梦一把抱住杨静,呜呜呜哭起来,她是真的吓坏了。
杨静哭笑不得,拍了拍她肩膀,“没事了,没事了……”
“我以为,我以为,你跟那个老男人……”
“我不是早说了吗,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梦陡然想起什么,忙说:“你哥你去找那个老男人了。”
杨静一怔。
“我以为你是跟老男人走了,前两天你哥找不到你,打电话来问我,我把这事告诉他了。”她几步跑到桌边,把杨启程给她的盒子和信递给杨静,“他让我见到你,把东西给你。”
杨静拿着东西,心里没来由一阵发慌,“我哥说了什么?”
“我问,为什么不自己给你。他说找到你了,却不一定能见得到……我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找到了为什么见不到?”
杨静手指收拢,盒子的一角硌得她掌心发疼,“他什么把东西给你的?”
韩梦拿手机看了看时间,“快有一个小时了吧。”
杨静紧抿着唇,把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顿时愣住。
她展开信,匆匆扫了两眼,叠上往口袋里一揣,转身就往外走。
韩梦赶忙拉住她手臂,“静静!你去哪儿?!”
杨静满眼泪水:“……我得去找他,马上,不然,来不及了……”

  ☆、(49)启程

  到楼下,杨静才想起自己手机丢了,又急急忙忙奔上楼。
她敲开门,问韩梦借了手机,给杨启程拨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又打算打给陈家炳,想起来号码在旧手机里,只得又匆匆忙忙去翻夹在本子里陈家炳秘书的号码。
韩梦见她慌慌张张的,也跟着心惊ròu跳,忙说:“手机你先拿去用吧!”
杨静道了声谢,抱着背包,拿着手机,飞快跑了。
等秘书把号码发过来,她赶紧拨过去。
拨了好几遍,到第三遍时,那边才总算有人接听。
“陈先生,我哥是不是在你这儿?”
陈家炳笑了一声,“你俩自己不好好待着,都来问我要人,我这儿又不是派出所。”
杨静深吸一口气,“请你手下留qíng,我哥不知道我给考察团当导游这件事,以为是你把我扣留了……”
“杨静,” 陈家炳打断她,“这跟你没关系。我跟他之间的账,也得好好算一算。”
“我哥欠你什么?”
陈家炳笑道,“我这人,十分不喜欢别人不识好歹,不给我面子。”
“做生意的,最忌讳小肚jī肠——陈先生,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陈家炳静了一瞬,笑道:“居然拿我说的话怼我——杨静,你还是太幼稚了,跟杨启程一样幼稚。”
杨静又急又怒,“幼稚不幼稚,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讲大道理。”
“哎?”陈家炳似笑非笑,“这我前脚才给你介绍了门路,后脚你就这么不客气?”
杨静自知这会儿是有求于人,不得不按捺怒火,跟他道了声歉。
陈家炳笑问:“杨启程为你拼命,你难道不高兴?”
杨静咬着牙,“我不用他为我拼命,我只想他好好的。”
默了片刻,陈家炳报了个地址,“赶紧往这儿来吧,晚了我可不保证还见不见得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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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已升得很高了,朗晴的天,瓦蓝一片。
杨启程一手cha着裤袋,站在院子里,耐心等着。
快到十点,别墅大门打开,一个挨一个,从里面走出来七个人。
待最后一个出来,杨启程目光一顿。
这人,居然是当年跟他一直对着gān的老乌。
老乌嘴里叼着根烟,瞅着杨启程,惊讶道:“哟,这不是老朋友吗?”
杨启程神qíng平淡,“你现在跟炳哥混?”
“树挪死人挪活嘛……”老乌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给杨启程找了一根。
杨启程接过来,老乌把打火机凑拢过去,给他点了支烟,“怎么,你得罪炳哥了?”
“来要个人。”
老乌一笑,脸颊上一道疤痕立时扭曲了,“女人?”
杨启程没说话,闷头抽烟。
很快,一支烟抽完,杨启程丢了烟屁股,抬脚碾熄。
怕弄脏杨静送的衣服,他把大衣脱下来,小心地放在一旁的石桌子上。
“按什么规矩来,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上?”
老乌笑了一声,“金盆洗手好多年了吧,这把骨头还禁得起?”
“禁不禁得起,打了再说。”
老乌瞅着他看了片刻,“我得说实话,这么些年,还是跟你打架最痛快。但是,老杨,咱俩一笔烂账,今儿还能遇见,我肯定不会手下留qíng。”
“真觉得跟我打架最痛快,提什么手下留qíng?”
老乌笑道:“那我给你找件趁手的武器?”
他一转身进了屋,片刻,从里面拎出两根钢管,丢给杨启程一根。
杨启程接过,掂了掂,“不错。”
老乌转头对旁边站着的那六人说道:“我先会一会我这老仇人,你们站着,谁也不许动,除非我趴下了!”
杨启程沉默站着,风灌满了他的裤腿。
等老乌也准备好了,他将钢管一掂。
老乌一眯眼,“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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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杨静赶忙去路旁拦了辆车。
从这儿过去,快有六十公里的路程,司机一听,问道:“小姑娘,你钱带够没有啊?”
杨静紧抿着唇,不说话,把钱包从背包里拿出来,抽出所有现金,从后面一把塞过去,“够了吗?”
司机乐了一声,抽了几张还给杨静,“不占你便宜,就这么多,我不打表了。”
车开出去,杨静坐了片刻,把那封信掏出来,垂着头,一字一句细读。
“杨静,希望看到这信的时候,你已经平安了。哥没本事,对不住你,居然要你去求人办事……”
杨静双眼模糊,眨了下眼,停了停,才又接着往下看。
“这些年,没让你过过好日子,还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 你说,不如当年不收留你,免得还一次次赶你走。我不是赶你走,是觉得你这么好一姑娘,跟我混在一起,会把你耽误了。
我这人胸无大志,没遇见你的时候,觉得能混口饭吃,死不了就成。直到你跟我说, 别去打夜场了,太危险了,你说你没别的亲人了。”
杨静胸口发闷,将窗户打开,风立时刮进来,把一缕头发丝chuī到她眼前。
她伸手去拂,又忍不住揉了一下眼睛。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把身上仅剩的八千块钱拿出来给我还债,我有什么本事,居然要一个小姑娘拿身家xing命来帮我?”
“自己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不能让她再过穷日子,连手术的钱都他妈要东拼西凑。”
“……可那天你跟我说,你觉得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就是在扁担巷里,那时候穷,却没有别人,我才明白我真是错了。我急于求成,走了一条错误的捷径。”
杨静狠狠抽了一下鼻子。
“我这人很笨,很多事qíng,要很长时间才能想明白。关于你这件事,我想都没敢想。你把我当成你的亲人,我要是有什么肮脏的想法,那我不是禽shòu吗?”
“……反倒是你先比我想得透彻。你从来都是这样一个姑娘,要什么不要什么,比谁都明白。我不是,我很糊涂,我直到快结婚时,才清清楚楚想明白,对你到底是什么想法。可那时候,已经晚了。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但无论如何,我得对自己做的事儿负责。”
“……杨静,你这么好一个姑娘,我是真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些。我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还有机会从那条错误的道上回来。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甚至连句好听的话也没对你说过。
但你记住,我所有东西,包括我这条命,我都能给你。”
一滴眼泪落在信纸上。
杨静狠狠咬着唇,拿手指抚了一下,笔迹晕开了。
“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牺牲。
我就一个心愿,不管有我没我,你要过得好好的。”
杨静盯着落款处那力透纸背的“杨启程”三个字,捂住嘴,嚎啕大哭。
他这样骄傲的人,对她却满是歉疚,在信里一次一次的道歉。
到最后,他也没说“爱”。
可是命和所有,他都能给她,如果这不是,那什么是?
她想,这些她也能给他。
她和他一样,不管他走在哪条路上,正确的错误的,每天与谁相对,又陪谁终老……
她不在意,她也只想他过得好好的啊……
司机吓了一跳,踩了一脚刹车,连忙转头看她,“哎哎哎,姑娘,你咋了?”
杨静摇头,风把她手里的纸刮得哗哗作响。
“师傅……您再开快点儿,我求求您,再开快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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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启程到底是疏于练习,四肢都有些不听使唤,但唯独一股搏命的气势,让如今一直给陈家炳公司当安保队长的老乌也怵了三分。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老乌这些技巧,遇上杨启程的狠劲,反倒是处处受挫。
杨启程紧绷着脸,沉眉肃目。
钢管带起劲风,一阵阵从耳畔擦过。
老乌也被他激起来了,渐渐打红了眼。
两人一来一往,一招一式,都带了股真刀真枪的架势,让一旁几人看得心惊ròu跳。
陈家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面出来了,把桌子上杨启程那件衣服拿起来,打算丢一边去,给自己腾出地方。
杨启程一声断喝:“你他妈别动我的衣服!”
他一分神,手臂上顿时挨了一下,嘴里闷哼一声。
陈家炳手捏着那衣服,瞅了片刻,又给他放下了。
点了支烟,翘腿坐着观战。
疼痛让人更加清醒,愤怒是一头shòu,有血做牲祭,彻底复苏过来。
杨启程每挥一次钢管,便觉得手臂开裂似的疼。
可渐渐的,他也感觉不到疼了。
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晚上,跟缸子教训完欺负杨静的嫖、客以后,在路上遭遇了老乌一伙人。
那时候,命不是命,有兄弟有热血,也有今天不在这儿豁出去,就可能见不到的明天。
现在,他还想见一见杨静。
他有多久没跟她好好说话了?
有时候梦见她,想起她,睁眼闭眼都是她含着泪水的双眼。
人做错了事,选错了路,总要付出点代价。
小时候父亲教他规矩,做了错事不能说谎,承认了,抽一藤条,撒谎,抽三藤条。
他十来岁不懂事,害了别人姑娘。
那天晚上,他跪在院子里,背上被父亲抽得血ròu模糊,他咬着牙,疼得汗如雨下,没吭一声。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父亲凑了三千块钱,去人家家里磕头赔罪。
人长大了,反倒是容易忘了各种规矩,当初他既然心安理得地顺从于功成名就的yù望,现在就得接受这事实,为了这“功成名就”,他失去了最为珍贵的东西。
日光晃眼,照得跟前白花花的一片。
他呲着牙,眼里一片血红。
他在心里默念:杨静,杨静,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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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静下了车,向着别墅区的大门一路狂奔。
越过那坡道,一个不小心,脚一崴,整个朝前一扑,摔了个狗啃泥。
膝盖在地上一挫,疼得脑袋一片空白,眼泪不受控制地飚出来。
下一瞬,她立即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膝盖疼得钻心刺骨,飞快往前跑。
到门口,她被保安拦住。
正要给陈家炳打电话,那保安问:“你是不是杨静小姐?”
“我是我是!”杨静把保安手臂一推,狂奔而入。
每跑一步,膝盖就跟着一阵刺痛。
她喘着气,脚步越来越快。
心脏砰砰直跳,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终于,她找到了陈家炳所说的那栋别墅。
她停了一下,猛喘了一口气,向着别墅大门飞奔而去。
门大敞着,杨静脚步不停,直往里奔。
太阳照得眼前一片花白,下一瞬,杨启程的身影,就这么闯进眼里。
白衬衫,身上好几处血,红得刺目。
杨静呆了一秒,大喊:“哥!”
杨启程猛地转头。
“哥!”杨静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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