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平时,虽然他们已经有了那么亲密的行为,他还是会对夏末黏在他身上的视线不好意思的。但是今天他实在太疲惫了,累得要死,夏末这种眼睛里只能看得见他的感觉,他太享受了。一举一动都是夏末的焦点,拿起筷子,放下筷子,看一眼别人桌子上的jī翅,夏末都立刻追随着他,殷勤地猜测着询问着他的想法。他实在太高兴了,他的手里多了个勺子,他的桌子上也马上有了一盘jī翅--虽然有点辣,不一定适合有外伤的人吃,但是夏末宽容地哄劝他说如果他只吃一对jī翅的话那没什么。
他差一点笑出来,他相信自己一般不会这么过分,跟别人提什么需要,或者暗示别人自己有什么需求。但是今天他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他决定稍稍放纵自己一下。平生只此一回受伤不是给别人添麻烦遭白眼,而是像功勋一样得到人家的优待。他稍微有些上瘾,这种又累又疼的时候,不仅仅能换来夏末的疼爱,还能让他自己原谅自己,体谅容忍自己去提出要求。
反正这是一场意外,肯定不是他的错,那么如果他以后再有一些不是很严重的受伤,不是很严重,不会真的给夏末添什么麻烦,但是却会在夏末那里刷更多存在感的话……他反反复复地断不了这个念头,在夏末送他回家的时候,他一直这么想着。在楼下没遇到他母亲,大概是带着夏子康去哪里玩了,他们一起上楼的时候,他再一次回忆着今天所有心满意足的场景,忍不住唇边带着的笑容。
他卧室的灯被打开了,夏末轻柔地推着他的脊背让他走进屋子,在chuáng边坐下。他高兴地抬起头来,他的幽默属xing条终于被充满了,他对着夏末俏皮狡猾地笑出来。
夏末的手指刚好在他的面颊上流连地滑过,夏末的眼神很温柔,所以他没意识到夏末没有微笑这很不对,他还想要说一句好玩的话来逗笑夏末。但是夏末打断了他,“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
小舟仿佛被人揍了一下,错愕惊慌了一阵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羞愧,接着更晚地想到自己应该装作听不懂,夏末讲了一句没有前因后果的话。他是不是应该笑一下,但是那又有点太假了。突然,他意识到夏末一直在盯着他的脸看,他晃过神来才想到去看夏末的眼睛,那双眼睛变的幽深磨蹭,瞳仁微微转动着打量他,仿佛把他方才所有愚蠢的表qíng都收在了眼底了,而且那双眼睛还劈开了他的脑袋,清晰地捞到了他全部思路转动的轨迹。
在夏末面前,他就是个蠢货……
第74章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这么做!”
一场热带风bào就是从这句话开始在他的卧室里登陆的,小舟被骂傻了。夏末大步大步地在他面前踱步,边走边吼,时不时地停下来眼睛喷火地看他一眼,连珠带pào地吼上一个新高|cháo。
惊慌失措。小舟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再为辩解,可是他丢盔卸甲,语无伦次,被夏末带起来的风bào裹挟着,连句带点智商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听见自己说,“我没有故意的。”
一句错误的回答,简直像一个窝囊废小孩说“我再也不敢了”。
夏末已经根本就不信他了,他说的话听起来就像是狡辩,夏末站在屋子的中央转过头来看他,有些充血了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疑惑,还有深深的失望。他瑟瑟发抖,喉咙gān涸,智商降下去,愤怒的qíng绪就被放了出来,他很害怕,更恼火,也很羞耻,羞耻就像火焰一样从他的脑子开始烧起来,席卷了全身。
羞耻比恐惧和愤怒更难应付,他看着眼神陌生的夏末,破罐子破摔的念头陡然升腾了起来。他想要夺门而出,反正他不想站在这里听夏末吼叫,更不想让夏末这样看着他。他的想法越来越辛辣起来,他想到夏末这么失望是因为曾经认为他是个宝贝,曾经以为自己找了宝,所以现在发现事与愿违才会这样失望。是啊,他是一个看起来那么好看的年轻男孩,看起来很聪明,看起来很努力,看起来很美好。可是呢,可是里面坏掉了啊。那些希望夏小舟是个自qiáng不息的好少年的人,包括最亲爱的夏末在内的人,对不起了啊--他突然在脑子里哈哈大笑--自己其实是一个qíng绪容易失控,反复无常,bào躁抑郁的怪物啊。
为什么还不成年?为什么还不立事?为什么还走不出去?为什么总是找那些幼年的理由呢?为什么不能轻松一些呢?
这些看起来多容易的事啊,可是他没做到。
可是,为什么不轻松一些呢?
最轻松的事,就是gān脆离夏末远一些!
谁都不要对他抱以希望,谁都不要真的爱上他,这样他最轻松。他希望夏末离他远一点。他没有任何义务跟任何人,解释他的任何行为。他gān嘛要在这里被夏末质问?gān嘛在这里忍受这个煎熬?
小舟突然往门口跑去,还没跑上三步,夏末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他,“你要去哪?”
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回来推到chuáng边,他又试了一把,这回夏末又把他推了回来,力气大得刺激到了他察觉危险的那根神经,他更加烦躁起来。他被夏末困住了,夏末的力量比他大很多,大的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很害怕,夏末还捏着他的脸bī问他,“你要去哪?”
“走开。”小舟突然大喊了一声,拼命地挣扎,甚至举起受伤的胳膊挣扎。夏末果然撒手了,他挣脱开夏末,立刻往房间的另一侧走,他不再靠近门,但是远远地躲开夏末,待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他一阵眩晕,靠着身后的墙角蹲了下去。
等到眩晕过去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处的位置--真是gān的太漂亮了,他抱着膝盖蹲坐在书桌和墙角之间仅能容身的空隙里,看起来更他妈像个神经病了。
“小舟。”夏末在他的窝外边叫他。
他颓然地低头靠在膝盖上,“你别过来。”
夏末没有过来。
他慢慢地喘了一口气,“你别管我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夏末说。
他受够了,“我不想认识你了。要是我不认识你就好多了,你走吧。”
屋里安静了,过了一会夏末问他,“我做错什么了?”
“你走吧,就当作不认识我。”小舟说。
他听见夏末叹了口气, “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我不喜欢你,因为你事太多了,你走吧。”小舟几乎没有停顿地立刻就说了。
这一次屋里静了很久,小舟闭上眼睛,希望夏末真的会走出去,在等待的时候他紧张得脑子缺氧,眼冒金花。
很久,也许有十分钟。夏末突然说,“那你喜欢我们上chuáng的时候吗?”
小舟抖了一下,肌肤相贴的温暖相吸的感觉,指尖柔软或坚硬的触感,柔软的嘴唇触碰过的印记,皮肤芳香的味道,这些记忆同时在他的大脑里迸发开,还有心跳,还有渴望。他的手指颤抖着,所有那些最亲密的接触记忆像加热过的糖浆流淌过他脑子里冰冷的壁垒,提醒他有多渴望摸一摸夏末,不用太多,拉一下衣角也可以。他的眼泪不知不觉滴了下来,他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在他的窝里藏得更深。
“那好,”夏末说,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qíng绪,“我一会就走,以后不见面也可以。”
这是一句试探吗?小舟没有出声。
“我们现在就事论事,你为什么要让自己被车撞倒?你是怎么想的?”夏末像是完全不为所动。
小舟忍不住发出一声头痛的呻-吟,人都要走了还是要谈完这个,特么是个机器人吗?程序就是这么编的吗?他又烦躁又愤怒,语言自己溜到了他的嘴边,“就算被车撞死了,没的也是我的命,跟别人没有关系。”
真够冰冷的。真惹人讨厌。但是小舟惊讶地发现自己感觉良好,因为他终于说了内心的真话,不是那些先考虑听众再编辑出来的话。他享受了短短的一阵意料之外的轻松,然后冷静下来,知道自己要承受真实的代价。真实的他是一个喜怒无常的,讨人厌的,冰冷的,不可爱的,不幽默的,yīn沉的怪物。
夏末会离开他,但是早一点离开要比晚一点离开的好,对夏末的好处不言而喻。即便对他自己来说,也是好事,他可以更轻松一些。
夏末又是很久没说话,他感觉夏末在书桌的另一头,保持着看不见他的安全距离,大概不敢再靠近他,怕刺激得他再发疯。
“你走吧。”小舟又催促了他一遍。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响了一声,接着又是一声,他竖起耳朵。是夏末在摆弄他桌子上的一只空笔盒,拿起来转一圈,落下去,再转一圈,落下去……
他要被烦死了。
笔盒磕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神经又一次绷紧了。夏末似乎终于决定开口说话了,他静静地等着。
“下个月我打算买一辆车。”
他呆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调错了频道。
夏末继续聊了下去,声音不带一点起伏,还是平时那个暖洋洋轻轻松松的样子。“你觉得是买辆捷豹还是买辆五系宝马比较好?”
小舟没有吭声。
夏末继续说道,“今年暑假我想抽个时间跟你去海岛上度假,我一直在构思,选一家注重私密xing的酒店。距离海滩步行五分钟,单独有个院子的小楼,院子里有泳池,周围被高树包围,只带一个听吩咐的管家的那种。因为我一直在想象你穿贴身泳裤的样子,修长的大腿,xing感的臀线,还有前面紧绷的包裹……又热又……我想在泳池边把它扒下去。我想--在--露天的--院子里--上你。住腻了以后再换一家悬崖上临海的酒店,我想在落地的窗子前面--做。等到明年我觉得去瑞士滑雪不错,或者芬兰的雪屋说不定有机会看到极光。今年我打算催你抽空考个驾照,明年练习一年,这样后年我们可以去美国,租一辆车,从西海岸开到东海岸。”
小舟无声无息地蜷缩着。
夏末转过身开始踱步,“如果我真的能做生意的话,差不多那个时候我就足够有钱周转了,我打算再买个房子。我想让你选地方,我非常想知道你心中家的样子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跟你一样可爱?这是我对未来的计划,大概计划到了你读完硕士的时候,再远还没有详细的计划,想等到时候再说。但是今天差一点,我的这些未来就都没有了。就算你是个小混蛋,也应该感觉得到我其实非常粘你,没有你的话,我的生活……非常没意思。”
一只手落在小舟的头上,轻轻地,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我能不能抱抱你?”
小舟抽泣出声,抱着膝盖不动弹。夏末的手停止了抚摸,只是落在他的头上,“你觉得我心疼你吗?我肯定是要心疼你的,虽然我不愿意这样。你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过的很惨。因为你就好像被人一箭钉在地上的小鹿仔,还剩一口气,躺在那叫,那太让人难过,我都不愿意去想怎么能这么惨,何况你的自尊心那么高,你也不愿意去承认。咱们两个就一直都希望能装作不是那样的。你装作你是幸福快乐地长大的,我装作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假装是没用的。你一回到这个地方,再也假装不起来了,你就崩溃了。宝贝,哥哥说一句你最不爱听的话--你坚qiáng一点。就再坚qiáng一点点,好不好?你有任何要求,任何要求,都直接告诉我,什么人什么事让你受不了,你直接告诉我。哥哥总是有办法让你顺心的,你要相信我。你撑不下去的时候能不能想想我?我这样离不开你,你把自己变没了,我要怎么办?你gān嘛要把我弄的那么惨?难道我不是最爱你的那个人?”
小舟喘息着,好像空气被渐渐抽走,他的眼睛被辣得刺痛,那些怀疑的恶毒qíng感被一点一点地驱散,他知道夏末给他的体贴和关心都是真实的,他终于知道自己忘了愧疚。他蜷缩在地上,渐渐挪动着自己,把身体往前倾,最后用健康的那只胳膊搂住了夏末的腿。他就好像跪倒在夏末的脚底下一样,可怜巴巴地蜷缩着,但是夏末立刻就弯腰搂他起来。
他被夏末从他的dòng里挖了出去,夏末把他整个抱起来,挪到chuáng上去。然后夏末给了他一瓶水喝,他接过去就一口气喝gān了。夏末把空瓶子拿走,又回到chuáng上搂着他,抚摸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吻了吻。小舟的一只手放在夏末的脖颈上,温暖的脉搏就在他的手底下跳动,他贴近了夏末,夏末又凑近了一些,他们的额头贴在了一起。小舟开始哭,眼泪不断地冒出来,“我好难受,求求你…… ”
小舟咬住了嘴唇,抬起头,“求求你……求求你……”
夏末突然发起抖来,抬起手,不轻不重地给了小舟一巴掌,打在了那张瘦瘦的小脸上,“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你想要作闹就尽管作闹,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闹到头发都白了的时候,我要你自己告诉我--我这辈子到底还有没有离开过你。”
小舟被打懵了,眼泪都停下来了,听夏末说完话才回过神来,仿佛是突然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被夏末打了,立刻孩子一般决定抽泣起来。夏末把他抱进了怀里,就像止痛药吃了下去一样,他渐渐安静下来,夏末不停地亲吻着他的脸,时不时吻在他的嘴唇上。他做了许多混蛋事,疯得像一只三月的兔子,夏末还是这样爱他。
“你为什么爱我呢?”他问了这句发自内心的困扰他的问题。
夏末顿了一下,仿佛不知道如何回答。小舟被他抱着,额头贴在他的脖颈上,全身都体会着肾上腺素消退之后的疲惫,他的眼睛渐渐的好像粘在一起了。他听见夏末最后终于说话了,“因为我看见你就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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