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画在我心上_一零九六【完结+番外】(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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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她有段时间是看不起甘棠的。或许是女孩子特有的古怪心理。她总觉得这个表妹太平凡,太无趣,不会和她争宠,不会嫉妒她长得好看,每次考砸了还过来哭鼻子,说姐姐我数学不好,你能不能教教我。

  她觉得这个表妹太傻,傻到察觉不了外界的恶意。但她又很羡慕她,从来不去为以后思考,也不会自寻烦恼,好像有一个自己的圈子,喜怒哀乐都放里面,从不觊觎圈外的,却活得自在逍遥。

  她还记得自己初中毕业那年,小姨父送给自己一副拼图,整整两千块。她一开始还很兴奋,忙不迭地动起手来,结果拼了一周,兴致越来越低,加上效率奇慢,她把拼图摊在桌子上就再也没去管过。后来甘棠也放了暑假,去她家玩,看见拼图高兴得手舞足蹈,说她很想要一块,爸爸却从不给她买,理由是她脑子太小,装得下学习就装不下其他东西了。

  整整一个暑假,甘棠一有空就过去她家,在她的卧室里玩拼图。也是在那时,她看着甘棠那张认真而乐在其中的小脸,才意识到这个表妹有她没有的闪光点。

  后来小姨父看到拼图拼好了,笑着夸她能干,不像甘棠那样做什么事都不动脑子。她低着头默认了,却见旁边的甘棠被父亲嫌弃还一脸无辜地笑,突然就觉得,她比不上这个表妹。

  没错,她不漂亮,也不聪明,但她有耐心,做事专注,最关键的是,她不虚荣。

  她只沿着自己的路走,如果有人占了她的道,她也只是平静地拍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你过界了。”或者干脆自己绕道。

  这样单纯的女孩,都是幸运的。

  随着年纪的增长,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微妙。比学历,比工作,过了二十五岁又开始比恋爱和结婚,既比速度又比质量。她这两年交了不少对象,都失败了,甘棠却是一片空白。直到去年,她在空窗期,而小姨忽然打电话给母亲,说甘棠带回来一个男性朋友。

  母亲替小姨开心,结果小姨说对方是画画的,跟甘棠认识好几年了,就是普通朋友,言语之间倒有撮合她和对方的意思。

  初二那天,她见到了那个叫唐颂的男人。对方的反应有点木讷,但寒暄几句之后,态度变得温和有礼。她和他谈学画的经历,算是有共同语言,难得碰到志趣相投的人,她有点兴奋,但越聊就越觉得对方兴致缺缺。

  她也不笨,不动声色地收敛了主动,和他客气地留了联系方式。吃完饭后,她不经意地看了眼甘棠,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刚刚觉得哪里不对劲,敢情这傻丫头时不时地就往这边飘。

  那眼神里没有恶意,对上她的视线反倒先躲开。

  她还是那样怯懦和小心翼翼,又那样纯粹而简单。

  后来,她听小姨说起,才知道唐颂开了整整一天的车把甘棠送回家。做到这种程度的普通朋友?而照她看来,小姨这回的判断有失偏颇。

  再后来,她跟唐颂联系过几次,她每次自报家门换来的都是对方两秒钟的思考,像是在脑海里搜索之后做出的反应。而当她直接说是甘棠的姐姐时,通话那头瞬间就明白了。

  她忽然很好奇甘棠和唐颂的相处模式。

  或者说,更好奇这两个人由朋友转化为恋人的状态,毕竟那篇专访里,唐颂有一段这样的自述:“我曾经排斥生活中的任何转变,但不可否认的是,改变也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新奇的是,当我尝试着去接受,我发现这并不是完全被动的,因为在适应的过程中,我可以与其不断磨合乃至达到一个平衡点。”

  她隐隐觉得,眼前这个看杂志看得入神的表妹,很可能就是那个画家的平衡点。

  茵茵伸手拍了拍甘棠的头,就像小时候提醒她集中注意力做题那样:“喂,你能不能敬业一点。”

  甘棠看了一半,悻悻地把杂志放好,她今天的主要任务是陪新娘子,不能因私废公。

  “小棠,你很热吗?脸怎么红了?”刘颖盯着她看了几秒。

  甘棠不自在,揉了揉脸蛋,还真觉得有点烫。幸好,外面忽然传来了骚动,是新郎提前到了。

  表姐的同事忙拉着表姐去床的里侧坐好,拉上刘颖和甘棠去门口拦着。四个伴郎却把新郎推在最前面,红包,承诺,玩笑,一个劲地往里蹦,伴娘们为难许久,终于把新郎放进来。

  卧室里乌泱泱涌进一大群人。新娘子一袭白纱坐在床边,新郎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单膝跪地,将花束交予对方。

  新娘在掌声和起哄中热泪盈眶。

  很快,一群人齐齐赶到结婚典礼的现场。虽然是在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但暖阳高照,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幸福的憧憬。

  甘棠替表姐送上戒指,回到台下,坐在母亲身旁,发现母亲的眼里竟含着泪花。

  “大姨笑得可开心了,你哭什么呀。”她抽出纸巾给母亲擦泪。

  “傻丫头,你大姨前几天早就把眼泪哭干了,不然哪里笑得出来。”母亲嗔道,“嫁女儿啊,就是割父母的心头肉啊。”

  甘棠鼻子一酸:“妈……”

  “棠棠,妈想好了,妈再留你几年。”母亲动容地说,“妈舍不得你。”

  “妈……”

  “干什么呢,让人看笑话。”坐在旁边的父亲看不过眼,皱着眉头说,“巴不得她早点结婚的也是你,要把她留在身边的也是你,孩子的事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母亲不言语了,甘棠心口堵堵的,想起以前亲戚们开玩笑,最爱拿她跟表姐比较,她自己倒不介意,母亲回了家却喜欢念叨,不是去商场给她买新衣服,就是督促她好好学习。女孩子要么聪明,要么漂亮,如果两个都沾不上,就说明有进步的空间。

  父亲总是说母亲的教育方法有问题,要因材施教,不能盲目攀比。他最常说的话,就是我们小棠是个平凡的女孩,平凡的女孩可能一辈子都没有什么成就,但好在不会孤独。

  母亲给她灌输儒家思想,父亲希望她有道家风骨,她这二三十年受到两股力量的冲击,硬是没稳定一个立场。

  她爱犹豫,又爱怀疑,常常举棋不定,又只能把自己困在笼子里反思。

  可是她又多么幸运。在人生的每个阶段都能遇到至关重要的人。孩提时代,表姐陪她度过,慢慢长大,她有好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后来的诗咏,加上王磊,还有唐颂……她总能受到别人的帮助,就像她应得的那样,不早不晚,不紧不慢,让她拥有了完整而满足的三十年。

  许是这种场合的确能让人唏嘘感慨,甘棠也难得的多愁善感起来。她亲昵地挽着母亲的手臂,看着台上相拥而吻的男女,觉得自己的生活,美好得不可思议。

  她忽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唐颂的专访,当被问到家庭的变故对他之后的创作有什么影响时,唐颂的回答是:“它让我以一种更平静的心态去看待这个世界。其实我比大多数人都要幸运,因为现在,我的父母都已经找到了各自的归宿,我替他们开心。至于创作,也正是基于这份安定之后的平静,让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感受身边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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