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我都会问自己对他的很深的感情究竟偏向哪一方面,可到了现在我仍然没搞明白,不是有那么句话么,世上最难了解的人就是自己啊。这样优秀的男人大概老天都是嫉妒的,他得了肝癌,并将不久于人世,那天他找到我,说希望在管乐最后生活的地方做一场告别,这样他就能无憾地离开了。”
提起往事和往事里的人,她不再钻心的疼痛,但总是感到一种淡而浓厚的忧愁环绕着自己,那淡淡的疼痛不轻不痒地雕琢她的身体,好像轻轻擦过,却又留下印记,刻骨铭心。
苏留白静静倾听,好像她为叶细雨捐献骨髓留在医院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听她回忆,感受她从不说的伤。
疼么?当有着剧烈毒性的往事成为过去,她的人生却还为那些留存蔓延的毒素一点一点失去光亮。
苏留白很庆幸,在她还没为它们消亡的时候自己又找到了她。这一刻他为刚才的冲动由衷地后怕,如果连自己也走了,她的伤和疼还有谁来分担。
苏留白却不知道,管平安是多害怕他的分担,她仍旧害怕那个过早承担生命的重量,几乎就被压垮了精神的少年仍活在他的心里,只是这一刻爱也好恨也好,她有点累了,以后的事交给以后吧。
春季,海棠花开满了每个角落。
这种花本来也是平平凡凡的,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生根发芽,并且年复一年地传承生命,让每个有它生长的角落变的又不平凡了。
管平安爱极了这种不起眼但不平凡的花。每到冬季她都以为它们凋零死去,然而到了春季,它们却又盛开鲜花,花瓣色彩鲜明,悄悄绽放自己不惊人的美丽。
破旧的小区旁有一个公园,鲜花野草树木,还有发出清脆鸣叫声的鸟。花园的角落里就有这种海棠,于是那角落成了管平安最爱的去处之一,那首送给姜尚武的歌,就是在这里写的。许多人知道管乐小提琴拉得好,没有人知道管平安拉得同样好。
许多年前管乐以钢琴在音乐大赛上打败了管东鸣成为冠军,许多年后管平安遗传了管乐惊人的音乐天赋。管乐钢琴比小提琴弹得好,但她爱小提琴。管平安小提琴拉得动听,其实却更享受指尖在键盘上跳跃的快感。
音乐是可以带来快乐的东西。
她们最后,都放弃了它。
☆、31
后来有天晚上,管平安在那间酒吧呆到很晚,她坐在黑暗之中,将整个身体融入黑暗。她对姜尚武微笑,对那个妆容浓烈的女孩微笑,她不在意他们仇视无奈的目光,她为了旁人的目光累了太久。
姜尚武这个男孩,他们相互搀扶走过人生的最低谷,然而这样纯粹的情感中掺杂了爱不得,求无果的无奈,再相见时就只剩下互相伤害。
如果姜尚杨少年时代再勇敢坚定一点他们也未尝不会有所结果,只是一转眼物是人非,她再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当时境地,她的心也僵硬的像块石头。
“阿尚,我很好……走了很多地方,学到很多东西,找到了家人。我真过得挺好”她的目光游离到了不知名的远方,语气愈显轻描淡写。
姜尚杨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硬生生的乐得直抽气“是啊,你平安这样的女人怎么会让自己受憋屈那,哪个女人心肠能有你硬?嗯?”他向平安比出了大拇指“我就做不到像你这样扔了自己的亲骨肉还能若无其事呐,平安,你是真狠呀”
姜尚武对他冷嘲热讽的时候,白灵眼里依旧是浓浓的敌意。
走时,姜尚武却要送她到门口,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管平安挥手对他告别,夜晚浓重的冷气吹的她发丝凌乱地飘在空中,她神情欢悦,笑着转身。
人情薄似纸,冷暖自知,他日或有相逢,能笑着长谈地,都是故人。
徐记的粥铺24小时开,这个时候也有三俩人坐着聊天喝粥,她买了一碗装走,让毕海开到医院。
今晚苏留白值夜,她出车门时看见门诊部罕然地空寂,抬头向上望,数了数哪扇窗后该是他在。
空寂的走廊里,她小心让高跟鞋的声音降低,还是惊动了值班的护士,小护士唇红齿白地穿着洁白的大衣,看见她微微一愣,了然地一指,低声说:“刚做了一台手术。”
管平安点头,向她手指的地方走,门开着,灯光如昼,宽阔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眼闭着轻寐。
她往里走,到他身边。
苏留白缓缓睁眼,轻轻微笑,眼神下移,见她手中提着东西,眼里一丝温柔溢出,自然地接过东西打开一闻,热气中带着阵阵香味刺入鼻腔,“我正好饿了。”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来。她亦沉默地坐在一旁,看他慢条斯理地一口气吃光,眼中笑意更胜。
相聚有时,才更值得珍惜,那些毫无意义的质疑和询问,两人都渐渐学会不去理睬。管平安带着空碗原路离开,苏留白站在门边望她背影。
她的肩膀总是消瘦,好像马上就要被重负压垮,又好像像跟硬骨棒似的,软磨硬挫,难改其衷。
管平安坐在车里,把头靠在窗上,眼球上瞟,能看到灰暗天边滚圆的明月,正发出清亮的光。路上行人少的可怜,大概都回家去看月了吧。
毕海少有地不跟他斗嘴,默默地开车,其实他心中正翻涌狂潮,面上才更显平静,这是经历风雨的人面对问题共有的态度。
就在昨日,他接到那人将回国的消息,他知道管平安也接到了相同的消息,所以这些天才会急于将钟明涛拉下马。她的时间没剩下多少,不足以让她看见钟宁的长大。
他也这时才恍然感受到时间的飞逝。他们已经离开美国那么久了。
管平安回家,照例去看苏念乐。苏念乐干净的脸上写着睡意,嘴角轻轻翘着,好似坠入一场好梦之中,她很羡慕他这个无忧的晚上那场想象中快活的梦。
就在刚刚,她给钟宁去了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沙哑,显然是被她吵醒,语气里浓浓的不悦。
她打断他的询问,告诉他钟明涛将会离开公司的消息,并提醒他自己答应钟明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是时候在下周他二十岁生日时接管公司。电话那头死寂地沉默,良久,钟宁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能行么?”
“那就是你的事了,钟宁,半年的时间还不够你长大么?”
钟宁呐呐地要说什么,被管平安再一次打断,“下月你生日,你的成人宴会上,我会宣布这件事,你做好准备。”说完,不等他开口,率先挂了电话。
钟宁在温室里被保护了太久,只懂享受,害怕承担,实际上如果不钟明强的护崽心理,半年前他就该站出来独当一面了,她接受的都是他的义务。
放下手机,踢掉鞋,她躺在宽大的床上,忽然感到身边太过空旷,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她得学会戒掉。
打开的电脑发出滴滴的声音,她歪头看去,没有动,可那边好像长了眼睛知道她在,不停地发出邀请,管平安叹了口气,站起身坐到电脑前,画面上出现一张年轻英俊,棱角分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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