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以尧是个没有多少浪漫细胞的人,所以接下去的活动就是闲逛和吃饭。他的话也不多,但时不时就会问一句“累不累”,走路也永远走在靠近车道的那一侧, 像个沉默的骑士。
回到学校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可陈听却发现宿舍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柏裕和江海自不用说,肯定还在认真学习,杨树林又跑哪儿去了。
东湖蟹王:人呢?
YSL:在咖啡店呢。
东湖蟹王:咖啡店?
YSL:对啊,今天你不是请假了么,学长在代班啦,他还答应让我拍照片了!!!
三个感叹号,足以表明杨树林内心的激动。陈听却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一天的假期是高铎愿赌服输输掉的,可让老板亲自给他代班,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不论如何,今天的工资是不能拿的。
这么一想,陈听就觉得轻松多了。杨树林也陆续几张照片过来,都是他拍的正在代班的高铎。
已经是研究生的高铎身上自有一股他们所没有的成熟气质,再加上他那一张脸,不需要刻意摆拍就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可是杨树林十点多回到宿舍后,垂头丧气的。
陈听问:“学长不是答应你接受采访了吗?”
“他是答应了啊,但他觉得我拍的照片都不好看!我拍了上百张,他都说不好看,不好看他就没心情接受采访!不好看的照片都不能用!”
杨树林从没见过对美的要求那么高的人,现在他见到了。不管他怎么拍,每张照片对方都能挑出错来。什么光线不好咯、构图比例不好咯、角度不好咯,总而言之,没有拍出他百分百的美貌,就是不行。
过了半晌,杨树林发出感叹:“我现在怀疑学长这么爱美的人,怎么会去学考古?”
陈听也认真思考了一下,道:“也许是因为古人的东西都很美,历史也很美,说明学长不光是一个注重外在美的人,也注重内在。”
“有道理。”杨树林忽的坐起来:“对了,你今天跟裴以尧玩得怎么样啊?”
陈听摸摸鼻子:“就那样啊。”
“哦。”杨树林被高铎嫌弃得大脑有些短路,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理顺了思路,说:“不是我说,酷哥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对你可是真好。哪像学长看着笑眯眯,切开来绝对是黑的,又龟毛又喜怒无常,等我拿到采访,肯定折寿十年……”
杨树林喋喋不休地吐着槽,仿佛要把他在高铎那儿受的所有委屈都吐给陈听。陈听却因为他的话又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裴以尧对他好,这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反观自己,好像还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不不不不不,本来就是他在追他嘛,互诉衷肠、互相关爱这是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陈听撅着屁股趴在床上冥思苦想,这是他躺在床上思考时的惯用动作。这能让他感觉自己像只鸵鸟,进入到深邃无人知的地底世界。
自从认识裴以尧以来,他好像总是在思考,再这样下去,他都快变成思想者听听了。
这时,杨树林惊坐而起:“Presentation!明天外教课的presentation是不是轮到我了?!”
陈听也一个激灵,仔细算了算日子,沉声道:“好像是到我们了。”
Presentation跟roleplay一样,都是英语课的标配。说穿了,就是每人或每组按学号轮流上台,做PPT,搞演讲。主题不定,时间为五到十分钟。
两人急急忙忙跟同班的吴应文确认,得到的回答是——确实轮到他们了。那节课叫做英语国家概况,是一堂几个班一起上的大课,外教专门留出两节课给学生做presentation。
这次吴应文非常没有义气地跑去搭了班长林绻的便车,于是陈听和杨树林这两个臭皮匠只好双剑合璧,自行出战。
可问题是,他们两个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没关系,我记得我电脑里有个做了一半的PPT,原本是预备在综英课上用的,现在拿出来应急应该也可以。”陈听的声音听起来还很平静沉稳,可划向十一点的指针提醒着他们时间的紧迫。
杨树林很讲义气:“那剩下的一半我来做,听听你帮我查资料。”
两人二话不说就是干,一时间,学习的氛围浓烈到让晚归的柏裕和江海以为自己走错了宿舍。
柏裕忍不住凑过去瞧,看到那一大片令人头痛的蝌蚪文,不禁再次回忆起了被四级支配的恐惧。
“Oh shit!”江海也有着共同愤慨。上大学之后他才知道,以为上了理科就不用考英语,就跟以为上了文科就不用学数学一样天真,他希望对每个做出“必须考到四级才能毕业”这种规定的人说一句——shit。
然而不论如何,高数要学,四级要考,PPT也要继续做。杨树林和陈听虽然都不是学霸,但学习态度还是很端正的,至少不会随随便便弄一个PPT糊弄人。
于是这一搞,就搞到了一点半。麻烦的不是做PPT,而是查资料,做翻译。
翌日一早,杨树林顶着一个硕大的黑眼圈出门,遇着林绻还被她打趣了一句:“哇,我亲爱的圣罗兰同志,你昨晚误入盘丝洞了吗?”
杨树林仰天长叹:“嗟乎!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肤……后面什么来着?”
陈听:“空乏其身。”
“对,空乏其身!”杨树林为自己抹一把辛酸泪,然后把这笔账全算在了高铎头上。陈听则比他好得多,在杨树林上课昏昏欲睡时,他还能保持一定的清醒。
自然而然的,上台演讲的重任就交到了他手上。
陈听无可无不可,他并不怯场,也习惯了,所以拿着U盘就上讲台,虽不能说有什么大将之风,但他发音标准,态度从容,看着还挺像回事儿。
只是当他中途翻找影音资料时,一个祖传手抖,不小心点开了一张图片,整个人就不大好了。
“哇哦。”型男外教双手环抱而立,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yoooooooooooooooo!”整个教室的同学们也都紧紧盯着幕布上显示的照片,发出了惊叹和哄笑,甚至还有好事者不嫌事大的口哨声。
杨树林则呆若木鸡,他完全不知道裴以尧的照片为什么会混在文件夹里!还是游泳比赛当天的半裸照!
这个U盘是他最后整理的没错,可那是陈听的电脑啊!里面怎么会有这种照片?!
难道群里说的都是真的吗?他们家听听真的和裴以尧……
等等,杨树林忽然想到了什么,脑门上冒出冷汗。这张照片不是当初他传给陈听的吗?他还给他传过视频……
思及此,杨树林的手也跟着抖,仿佛自己已经被绑上了历史的耻辱柱,是罪大恶极的罪人。他看着陈听,追悔莫及——
听听啊,我对不起你啊!
陈听也看着他,面带微笑——听听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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