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完台阶,一座大隐于市的森严古刹出现在面前。
九个须弥座相叠而成寺庙的台基,显得古刹格外宏伟高大。须弥座,又名金刚座。“须弥”是古印度神话中的山名,相传位于世界中心,系宇宙间最高的山,日月星辰出没其间,三界诸天也依傍它层层建立。
走入庙中,清幽的山风送来松柏的香味,箭竹飒飒作响。脚下踩着莲花地砖,鸟雀似若无人的在树上停留,好奇的歪头看着闯入的两人。扫撒的小沙弥对他们合十,行了一礼。
“真是个好地方。”柳叶赞叹。
姒艾脚下不停,走过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楼,径直来到方丈室。
十来名弟子正坐在蒲团上听方丈讲经。两人在门外等了会。
清润的男音从室内传来:“……如清凉池能满一切诸渴乏者,如寒得火,如裸者得衣,如商人得主,如子得母,如渡得船,如病得医,如暗得灯,如贫得宝,如民得王,如贾客得海,如炬除暗,此法华经亦复如是,能令众生离一切苦,一切病痛,能解一切生死之缚……”
听声音,这方丈竟然甚是年轻。
“离一切苦,一切病痛,能解一切生死之缚……”姒艾笑了笑,“佛祖真是法力无边。然而人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外加贪嗔痴恨爱恶欲,种种苦楚,如深陷泥犁,还没死就已经不得生了。”
柳叶挑眉,“佛经听起来真是无聊,也亏他守得住寂寞。”
“你们是来与我讨论佛法了吗?”
方丈室的门从里推开,褐色僧衣的弟子鱼贯而出,见了门口的人,微微垂首合十,回各自的静室参悟佛法去了。
姒艾与柳叶走进去。说话的人盘腿坐在卧榻上,望着他们,目露笑意。
“好久不见,五公子。”姒艾道。
“那是俗世的名称,现在你还是叫我金泥法师好了。”他道,俊逸的脸端庄肃穆。
“金泥法师……”柳叶几乎要轻嗤。
金泥看向他,笑道:“柳公子也来了,三百年前狐岐山逍遥洞一别,贫僧很是想念。”
三百年前,狐岐山上一场变故,柳叶身困逍遥洞,几乎被白小妖折磨死。现在这臭和尚故意提起此事,显然不怀好意。
柳叶哼了声,闭口不再说话。
“两人请移步茶室。”金泥道,从卧榻上站起。他身材高大,姒艾只到他胸口,锦斓□□斜披在身上,金色卍字纹浅浅流转。
头上烧了六枚戒疤的掌事和尚将他们引到茶室,焚了香,退出门。不多时,又端了茶具器皿进来。
“艾施主喜欢喝茶,寺庙简陋,没有好茶待客,请不要见怪。”金泥道。
姒艾微微一笑。
茶座上紫砂杯三只,木茶盘一个,茶荷一个,茶道具—套,茶池一个,茶巾—条。另备香炉一个,香一支。
“喝茶最是讲究,从烹茶盛茶的器皿,到品茶的步骤都需循规蹈矩,按部就班而来。寺庙的茶虽然不好,但贵在心境。故友重逢,这杯茶讲究些总没有错。”金泥道,将茶具茶杯均用净水洗涤。
红泥小炉虽然更适合煮酒,但用来烹茶也别有风味。
水沸,注入,如雨涨秋池。投茶,若飞雪沉江。色如春染碧水,入鼻绿云飘香。初尝玉液,再啜琼浆,三品醒醐,神游三山。
姒艾喝了口,是碧螺春。
微微一笑,抬首道:“这茶又叫‘吓煞人香’,嫩香、汤清,卷曲如螺,白毫毕露,银绿隐翠,叶芽幼嫩,冲泡后茶味徐徐舒展,上下翻飞,茶水银澄碧绿,清香袭人,口味凉甜,鲜爽生津。亦有俗名‘佛动心’。连佛祖都会动心,又怎么会不是好茶。”
柳叶在旁边云里雾里,喝茶本就是他不喜,又要听两人斗茶打哑谜,内心十分不爽。端起面前茶,牛饮了一杯。
姒艾看到他右腕,那个手环已然不在。
“佛祖非人,没有心,又怎么会动心。”金泥笑道。
姒艾道:“那你呢?可会动心?”
金泥垂头喝了口茶,“艾施主来此,就是想问我这句话的吗?”
姒艾摇头,“顺口一问。我来,是想向你讨几颗固本培元的丹药。”
“本初,给艾施主取一盒丹药来。”金泥对旁边侍立着的大和尚道。
“是。”本初点头,出门去了。
“多谢。”姒艾道。
金泥摇头,“幽居深山,闲来无事,炼制些仙丹自遣,多扔在丹房无用。将金丹馈赠,贫僧也有一事相求。”
柳叶无语,都说了是些无用的丹药,现在又用来做交换的筹码。果真龙家的人,除了嫪云卿和龙八,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可知改命之法?”又喝了口茶,金泥开口问,清隽的眸子望向姒艾,第一次带上了迫切的神色。
☆、第十六章 无果花(中)
回去的路上,柳叶车开的若有所思。
“你真的准备帮他?”
姒艾点头,“他答应将那人的力魄给我。”
柳叶丧气,“改命需要回到过去,更改那人的命轮轨迹,属于逆天而行,遭天谴不说,中间可能还会遇到不可知的危险。为了区区一个魂魄,值得吗……”
“这千年来,什么样的危险我们没有经历过。”姒艾淡淡道,扭头望向他:“你不需要跟我一起。有了爱的人,自己的生命就应该为那个人存在,不该浪费在与你无关的事情上。”
与你无关的事情上……
这话说出来还真是伤人。柳叶扯了扯嘴角,“我爱的是谁,你比谁都要清楚吧。从琅琊山初遇,我的心从来就没有变过。”
他突然猛踩油门,保时捷稍微停顿,然后疯了般朝前冲去。那天,在警方的行车记录仪里,一辆黑色保时捷在G45高速上狂奔成一道黑色闪电,速度快到人神共愤。警方将该车的车牌列入黑名单,全城通缉车主。
谭香爬上最后一个台阶,累得气喘吁吁,洁白的额头挂满晶莹的汗珠。
红螺寺的牌匾高悬,谭香怔愣了一会,走进山门。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但是感觉很亲切。其实不过是因为那个人而已。
本初在大雄宝殿里诵经,看到他迎了上来。
“施主。”本初弯了弯腰。
谭香稍微有些羞涩,“我找金泥大师。”
“方丈在放生池,说您要到了,径自去找他便可。”本初道。
谭香点头,辞别了他,朝放生池走去。
金泥一身素色□□站在放生池周围的矮墙旁,鱼食顺着他的指尖落入池中,引的池中锦鲤窜出水面。
谭香心中有些怯意,止步不前。
金泥拍了拍手,将指缝间的几颗鱼食尽数撒入池中,转身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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