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像,可能真就是随口一提。”
林兮和把烟掐灭:“还是先找这新人试试戏吧,这之前,说什么都是扯淡。”
陈导同林兮和能成为好友不是没道理的,两人性格南辕北辙,但都有点儿不按常理出牌的闯劲儿。
陈导抛开诸多顾虑,把徐遥叫了过来。
再次见到新人,林兮和微微皱着眉“啧”了一声,新人一直格外注意林影帝,一听见这声“啧”,立马敏感地微微低了头。
陈导也吃惊:“怎么几天不见这么黑了?”
徐遥此时的肤色比拍少年越皓林时黑了不止两个号,一说话就露出被皮肤对比得白得发亮的牙齿,头发也剃成圆寸,跟林兮和初见他时的样子相去甚远。
遥远难为情地抿了下嘴唇,“演了一个山村青年的龙套,故意晒的。”
陈导和林兮和都笑出声,陈导问徐遥:“你不是还没毕业呢吗,怎么这么拼?”
徐遥头垂地更低了,已经晒成小麦色的皮肤隐隐透出红色。
林兮和迟疑地问了句:“缺钱?”
徐遥一愣,看向林影帝,低低“嗯”了一声。
林兮和沉默片刻,在徐遥肩膀拍了一下:“陈导说你之前把剧本都看过了?”
徐遥忙点头:“是的,我之前演……少年越皓林的时候,陈导把整个剧本都给我了,我都读完了。”
林兮和很满意:“很好,那你还记得越皓林和谷茗殷在朝堂重逢之后的那场戏是什么吗?”他只是随口问问,没指望徐遥会记得。
却没想到徐遥眼睛一亮,颇有些兴奋地说:“记得记得!越皓林潜入谷茗殷的会客厅,与等候多时的谷茗殷发生了简短的对话,然后用剑刺向谷茗殷。那场戏很短,但是很有意思。”
林兮和冲陈导笑了一下,那笑容寓意丰富,陈导也很高兴,对着徐遥态度更加和蔼:“真不错,先去化妆吧,一会儿做完造型给我们看看。”
负责谷茗殷造型的何嘉丽过来领人的时候,看见徐遥“咦”了一声,然后对陈导说:“我一会儿可能需要的时间会长一些。”
陈导微微诧异:“他不好化?”除了现在有点儿黑,应该没有什么瑕疵吧?
“不是,我想在谷茗殷的形象上做些改动。”
陈导跟何嘉丽不是第一回 合作了,知道她的水平,自然没有意见。
三个小时以后,徐遥出来了,林兮和与陈导正在说剧本,正说到谷茗殷与林兮和在赶往京师的路上,两人几经生死、情义渐深,狡诈多变的谷茗殷有没有起过动摇的念头,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百般可爱、千般多情、万般寡义的谷茗殷。
何嘉丽给徐遥做的造型明显比给赵安陵做的艳丽。
脸上脖子上自然又给抹得白回去了,眉毛和眼线都画得纤长,可能还加了粉色系的眼影,使徐遥本就明艳的丹凤眼更带了几分妖娆。唇色十分鲜艳,带着润泽饱满的水汽,令“谷茗殷”又多了两分娇气。乌黑浓密的假发束得一丝不苟,一身官服华丽高贵。
谷茗殷,年仅十七便坐到西厂第二,容貌艳丽,风姿卓越,令人见之生喜,然敏感多疑、手段狠辣。
陈导当即拍手,对着穿着戏服的徐遥连说三声好。
林兮和笑了一下,附耳过去同陈导小声说:“像个小姑娘。”随即又觉得这么说不妥,补充了一句:“挺漂亮的造型。”
然后扬声对徐遥说:“小徐,做一个狠厉的眼神。”
徐遥连酝酿一下都不需要,直接一个眼刀飞过来,陈导夸张地“嗳呦”一声,顿时喜上眉梢:“有了有了!”
“谷茗殷”脸上浮起腼腆的笑,期待地看向林兮和,迎着这样的目光,林兮和不由站起身,烟也放到了一边,不掩欣赏地笑着:“很不错。来跟我对一下戏吧。”
“Action!”
谷茗殷端坐在软塌上,上好红木做的软塌又宽又长,将他瘦削的身形平白又添了几分寂寥意味。他容貌艳丽、神色肃然,手里端着茶杯一动不动,像是在看着茶杯出神,又像在等什么人。
突然他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微微绷紧,缓缓抬头,直视着前方的人,脸色看似平静无波,只有墨点的瞳仁中反射着光彩。
——“你果然来了。”
越皓林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会客厅门口,拾阶而上,一步一步走得缓而稳,直到将谷茗殷笼罩进一片阴影里。
谷茗殷放下茶杯,轻薄的骨瓷碰到厚重的檀木桌时“咔哒”一声脆响,在这空荡的屋内显得极为突兀,将二人之间的静默衬得更加窒息。
“谷茗殷?”越皓林的声音毫无波澜,但深邃的眼眸中是难以错认的痛心,还有一丝咬牙切齿的仇恨。
谷茗殷直直地看着越皓林,没有丝毫闪躲:“是。”
“你杀了钟前辈和……钟敏之?”说到第二个名字时,越皓林的声音竟然有了一丝虚弱,似乎难以承受这三个字的重量。
谷茗殷一直盯着越皓林,面上一派冷漠,只有在听见“谷茗殷”三字时,眼睫剧烈颤抖了一下,低声道:“是。”
越皓林突然动作迅猛地拔出宝剑,剑尖直朝着谷茗殷的喉咙送去。
谷茗殷几乎是同时动作,双手握住剑锋,仰着脸不错目地直直看着越皓林的眼睛,情绪如暗涌般翻滚不止。
明明对方没有用多大力气,但对着这样的一张脸,越皓林却没办法再将剑往前送了,握剑的力气之大令他的手背上都暴起青筋,深邃的眼睛狠狠瞪着对方,眼白都泛起红丝,剑尖却只堪堪停在谷茗殷喉咙前三寸远的地方。
谷茗殷似难以置信似痛心疾首,却偏要做出凌厉的神色高声质问:“你真要杀我!”
只是说到“我”时声音已有些支离破碎,眼尾蜿蜒的丹凤眼瞪得老大,蒙了一层细碎的泪意。
越皓林握剑的手一颤,不由自主就想将剑撤回来,谷茗殷却手握剑刃抓得更牢、不肯让他移动半分。两人紧握着一把宝剑无声对峙,仿佛相互拉扯着对方的心脏。
已分不清到底谁要将剑往前送,谁又要将剑往后推,剑锋上隐隐有了血红之色。
林兮和一怔,不由松手,剑“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卡!怎么了?”“你手破了!”陈导与林兮和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兮和下意识回头看向陈导,就听见身后的谷茗殷说:“你终究不会杀我。”
越皓林怔怔回头,看见谷茗殷明艳的脸上像是焕发了新的生机一般,浅浅地笑着看着他,一滴珍珠状的眼泪悬在下眼睑中心的位置,将落未落。
——
赵安陵来来回回把片子放了四五遍,整个人被笼罩在巨大的压力下,几乎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美术指导把偌大的会客厅差不多搬空了,仅剩谷茗殷瘦削的身体、贵重却与人相比过于宽大的床榻、榻上的矮几和他手中青花瓷的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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