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怪异的沉寂中,破碎的暗哑的笑声像北风撕打枝头huáng叶发出的呜咽,镜子里的影像因为人的剧烈摇晃而模糊起来。
苏靖远接着墙,笑得胸前肋骨生疼。
“什么事那么好笑?”门被悄无声息打开,方志浩突兀地出现。
担心的事qíng真的发生了,苏靖远回头看,笑了笑,说:“想到以前住酒店时发生的一个笑话,没忍住。”
刚才用冷水拍脸,额前的头发湿了,凌乱地粘在光洁的额头上,不同于先前每一次看到时的严谨整洁的禁yù气息,有一股特别xing-感的视觉冲击。
“什么笑话?”方志浩含笑问,朝苏靖远走了过去。
bī仄狭窄的空间,身边的男人体魄qiáng健,紧绷的牛仔裤裆部鼓起,灯光下无比张狂地显示着雄xing的侵略yù-望。
“你真瘦。”方志浩把手搭到苏靖远腰间,流连不去。
他的手指很灵活,微凉,像湿滑的毒蛇。
半曲的手臂很有力,苏靖远半眯眼从镜子里看,计算着自己反抗能有几分胜算,而后彻底放弃。
“你要不要洗个澡?”他问,声音中包含的暗哑的qíng-色意味令得方志浩吃了一惊,随后又大喜过望。
“等我,很快。”他愉快地说,当着苏靖远的面解扣子,又去扯苏靖远的毛衣,“一起吧。”
狡猾的狐狸,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不要,你先洗。”苏靖远眯着眼,醉眼朦胧,脚步踉跄往外走。
门铃声来得很及时,恰好是他从方志浩身边钻出去又尚未被拖曳回浴室的那一瞬间响起。
“亲爱的,我来了。”安可可大声喊,冲苏靖远背后僵硬地站着的方志浩摆手,“谢谢你帮我照顾苏靖远,你可以走了。”
房门在面前合上,方志浩紧攥的手指关节发出了咯咯的骨节挤压声。
“苏靖远,你好样的!”
再不明白被耍了,他就枉在qíng场làng迹那么多年了。
“苏靖远,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我不信你能一直躲下去。”
求而不得,越是得不到,越是要得到,心魔将人bī成野shòu,嘶吼着想疯狂地发泄。
“这男人看起来不好惹,难怪你还得找救兵。”合上房门,安可可软瘫成一团,“现在怎么办?他要是用qiáng,我估计咱俩加起来都不是他对手。”
当着第三个人的面使用bào力倒不至于,方志浩还是要风度面子的。
qiáng撑着等安可可到来,苏靖远已到极限,栽倒chuáng上,轻动嘴唇说一两个字都做不到。
安可可怔怔看他。
因为放松了神经,或者刚才只是qiáng抑着,苏靖远苍白的脸庞浮起醉酒的暗红,眼角浸着水光,没有清醒时的冷漠疏离。
灯光下,心动像空气里的浮尘上下蹿动,从一点到一片,越来越qiáng烈。
好想扑过去,按住他……这样……那样……
“我在想什么呢太无耻了,敢让苏靖远出了láng窝又落虎口,以后别想见他了。”安可可拍自己脸颊,给白茹打电话,“快来佳悦酒店……”
苏靖远这一觉睡得不安生。
一忽儿是冰窟里,方志浩邪气地笑着揽他。
一忽儿是和陆越陵在一起,还一上一下叠在沙发上。
极度的冷和极度的热jiāo替,身体有时紧绷僵硬,有时又苏-麻虚软。
醒过来时,屋里亮堂堂明晃晃的阳光,chuáng前一长发一短发两个美女,看了半天,怔是三魂七魄没归窍。
“大帅哥,这是什么?”安可可嘻嘻笑着举了一根手指到他眼前。
“1。”苏靖远傻傻说。
“错,这是手指。”白茹笑,凑过去,又举了一根手指和安可可的放在一起。
“手指。”苏靖远迷瞪瞪说。
“还是错,一加一等于二,这都不知道。”又一个脑袋凑过来,却是宋滔。
苏靖远看到,他凑过来的同时,一只胳膊搭到白茹肩膀上。
敢qíng昨晚自己惊心动魄之时,这位老兄借机上位抱得美人归了。
迷糊的脑袋清醒了过来,苏靖远绷着脸,一本正经说:“不对,这应该是三。”不待宋滔反驳,慢吞吞说:“男人加女人,以后就会有一个孩子,不是三是什么?”
“靠!苏靖远,真有你的。”安可可笑得直不起腰。
宋滔和白茹闹了两个大红脸。
“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猪八戒勾搭上嫦娥姐姐?”回到寝室,苏靖远悄悄问宋滔。
宋滔之前一直追求白茹,只是他出身农村,家境不好,个子不高,长着路人脸,仅靠痴qíng没能打动白茹。
说起昨晚的成功上位,宋滔得意洋洋。
酒店大堂方志浩凑到苏靖远耳边说“可以喊特殊客房服务”那句话时,不止苏靖远感到危险,宋滔也看出非同寻常的暧昧意味。
上楼刚进客房,就有一个女人假借服务员清理房间之名进房缠住他,他更感不妙,于是没有动色心,只是跟女人周旋。
后来,他甩了女人过来敲门查看苏靖远的qíng况,安可可已经来了,不久白茹又来了,白茹佩服他坐怀不乱,酒店里气氛又好。
“于是……我就成了你的跳板了。”苏靖远失笑,心中虽微有不悦,怪宋滔没有尽快过来找自己,如果不是喊来安可可,能不能脱身难说。
心念一转,苏靖远就释然了。
宋滔恐怕面对方志浩找来勾引他的那个女人时,也是很艰难才推掉了的,他也喝了不少酒,意志不够坚定不难理解。
躲避不是良策,何况撕破脸皮了,苏靖远主动给方志浩打电话,感谢他破费给他们一班人开房,又笑道:“我和安可可,宋滔和大茹更要多谢方先生,是方先生促成我们走到一起。”
毫不委婉地表明,他对方志浩没有兴趣。
“给你脸还得意上头了呢,谁离不了谁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是陆越陵,扯女人做挡箭牌没用。”方志浩困shòu一样在佳悦的酒店包房里来回蹦跳一整晚,快把地板踩穿时才离开,回到公司,办公室门摔得砰砰响,把袁克华喊进办公室,低低jiāo待,“你亲自跑趟帝都,不管用什么办法,不能让陆越陵爱上别的人,就让他坠落,跟人鬼混。”
犯得着为个男人再三再四丢脸,又使这种下三滥手段,上赶着把脸凑上去给人打么?
袁克华暗暗腹诽。
天大地大,老板最大,当天下午奔赴帝都,找人勾引陆越陵,要把他往歪路上带。
chapter39
陆越陵发了无数信息,在第二天中午才跚跚等来苏靖远的视频通话邀请。
“我一直在看手机。”他眨巴着眼睛,厚薄适中的嘴唇微嘟起,本来要表示自己愤怒了,这一撅,不只没效果,还显得特别可爱。
关系不寻常,肢体动作随时就泄露了秘密,苏靖远怔看了一会儿,问道:“你身边现在有人吗?”
“有啊,他们在打嘴pào,要gān嘛?”陆越陵问,紧跟着,两个耳朵染上红晕。
想歪了。
苏靖远有瞬间痛恨起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天南地北离得那么远的理工大学。
这会儿要是陆越陵就在身边,就把他架到火堆上,烤了正面烤反面,撒上孜然,jīng盐,整弄得香喷喷,然后大口大口吞吃。
体内溶岩奔突,滚烫的yù-念上浮冲不出顶后,又往下流蹿,翻腾咆哮。
“苏靖远……”陆越陵感受到了,压低声音喊,目光灼灼,眼里快要喷出火来,热烈而直白。
说什么做兄弟,这样子……再这么下去,谁都控制不住了。
苏靖远深吸了口气,说:“我有事先下了。”
慌乱地关了对话窗口,qiáng行切断视频,下线。
“你这兄弟长得真俊。”谢朴笑吟吟凑过来。
“当然。”陆越陵没有被偷窥的不悦,得意地昂头。
他也觉得苏靖远长得俊,眉毛好看,眼睛好看,嘴唇好看,总之,哪都好看,看到他就浑身舒慡,六月天吃冰镇西瓜,大冬天烧烤炉一般。
“晚上我们出去玩吧。”谢朴笑,挤了挤眉,同寝室其他人一齐嘿嘿猥-琐地笑,陆越陵迷迷瞪瞪挠头,觉得有些怪异,只是想不出怪在哪里。
陆越陵家境好,却没有纨绔子弟的习惯,初三之前还小,初三以后被苏靖远一声不响拴住了,无知无觉中就不舍得出门,心甘qíng愿地被拘束着当好学生,恨不能整天跟苏靖远黏在一起,及至进了大学,相思成狂,周围的同学风花雪月,他却一个人蹲墙角咬着手指幽怨地盼着苏靖远临幸,晚上跟着寝室同学进了GAY酒吧后,着实吓了一跳。
昏暗的灯光,浓浓的烟气和酒味,暧昧的谈笑声,ròu和yù赤-luǒ-luǒ展示。
染着红指甲,面上涂了脂粉抹了红唇翘着兰花指的男人娘里娘气,陆越陵后背渗出冷汗,耳朵里嗡嗡作响,呼吸不畅,想调头冲出去,迷糊里某种认知又拽住他的脚不让他走。
“不少极品呢,看看那一个,不比你那位竹马长得差吧?”谢朴嘿嘿笑,指向昏暗的角落。
角落处两个男人搂在一起上下其手,亲嘴咂舌,一个jīng壮结实,一个清雅文秀,陆越陵哇地一声,来不及推开谢朴冲不出,刚吃下肚的晚餐翻江倒海吐了出来。
“怎么啦?”谢朴莫名其妙,其他同学也是一脸见鬼表qíng,酒保小跑着过来清理垃圾,明明是客人的不是,却迭声道歉。
陆越陵翻江倒海吐了很久,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摆了摆手撇下同学,一径往外走。
“难道我们搞错了?”谢朴和几个同学面面相觑。
“恐怕是搞错了,看这恶心得吐了的样子,不像是GAY,算了,咱们也撤了吧。”提议拉陆越陵来逛GAY吧的同学蔡荣说。
带头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给袁克华发信息,汇报陆越陵的动静。
陆越陵冲出酒吧后一路狂奔。
闪烁着霓虹灯的高楼大厦渐远,等到奔得迈不动腿时已经出城了,两侧yīn暗暗的路灯,树木yīn惨惨死气沉沉,脚下笔直的公路绵延,跟前还很宽敞,远处却狭窄得似是无路走进死胡同中。
酒吧角落里的两个男人在脑子里渐渐换了头脸,成了他和苏靖远。
才刚翻腾过的胃迟来地造反了,沉甸甸的疼痛。
陆越陵梦游似往回走,帝都很大,一路都是陌生的从没看过的建筑物,他也没想打车,就那样靠着两条腿晃晃悠悠步行,期间手机不时响数声,他一个没接,也没掏出手机看看是谁的来电,脑子里乱麻纠缠成一团,闪动着无数犹疑和跚跚来迟的可怕认知。
昏huáng的路灯在午夜后熄了大半,陆越陵在跨越了半个城市后,拖着沉重的两条腿回了他心中他和苏靖远的家。
过去了才两日,客厅中似乎还残留着那天晚上激-qíng的味道,
陆越陵跌跪在沙发上,垂着眼睛僵僵看着,那一日让他陶醉不已的场景,这会儿回想起来,依然热血沸腾,却不再感到快活,只有无所适从的彷徨。
苏靖远担心脱轨无法控制时,猛然间却发现,陆越陵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不是冷战时的从不往来,也不是刚从帝都回来那两日的粘糊痴迷,跟以前的qíng形也不相同,从来没有过的相处模式,每天早中晚各三个信息,汇报一天里的qíng况,问他这一天做了些什么,机械得像在完成任务。
寒假到了,Q大先放了假,陆越陵回家了,到家后发来了一个信息,没前qíng没结尾,突兀地说:“苏靖远,咱们永远是兄弟。”
苏靖远定定地盯着这个信息许久,回道:“我也是这样想。”
接着,他上了高中的同学群,发了安可可的照片。
“我女朋友。”
“好漂亮,苏靖远,你成绩好,长得帅,连女朋友都这么漂亮,还让不让人活了?”有同学说。
“名糙有主了,不知跌碎多少少女的芳心,幸好哥没有暗恋你。”王宁嘻嘻哈哈。
他说话从来都不讲究逻辑,也没人把他像呷醋一样的话当一回事。
姚信元则极快地拔打了苏靖远的手机,隔着遥远的距离,两人各自喂了一声便陷入沉默中。
苏靖远想开个玩笑缓解沉重的气氛,可是一想到电话那头姚信元了然的眼神,嘴唇启合了几次没有说出。
许久后,姚信元说:“我父亲给我安排了一个未婚妻,可能过不多久我就要订婚了。”
苏靖远心头沉沉的说不出恭喜两个字。
“我以为,你们跟我和王宁是不同的。”姚信元压低了声音,几乎听不清,其实也仅听了片言只语,只是猜得到意思。
“你跟这女孩是认真的吗?”姚信元最后问道。
苏靖远摇了摇头,片刻意识到姚信元看不到,嘴角弯起弧度,说:“怎么可能?”
连开始都没有,何来认真不认真,心已经死了,古井无波。
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的萧瑟,很热闹,寒假苏靖远没回家,和宋滔一起研究起软件开发。
宋滔的家境可以用赤贫来形容,父亲长期卧chuáng,母亲一人cao持着农活养家,有一个妹妹,为了供他上学,妹妹早早掇学,在他考上大学后,索要了一大笔彩礼半卖的形式嫁了人。
出嫁时才十八岁,那个男人则已三十六,整整大了一倍。
他迫切地想赚钱,使父母过上好日子,给妹妹一大笔钱报答她。
跟白茹谈恋爱也很烧钱。
宋滔学业不怎么样,不过圆滑世故,jiāo际手腕qiáng,这一点和敛淡内向的苏靖远恰好互补。
苏靖远少年时吃了很多苦,后来到陆家后,虽然衣食富足,可骨子里残留着童年少年时的贫穷生活的影子,花起钱来,既懂得俭省,又不会太孤吝,和宋滔在一起时,大部分费用自然而然是他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