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书记深夜才从镇里回来,一回来就赶来沟渠鼓励村民,不仅好吃好喝慰问,还有口号鼓舞人心,“八卦八卦,最有文化!”
宋儒儒走过去围观了一会才叫了姬书记一声,姬书记白天就听姬师傅说修颉颃和宋儒儒来了,此刻见到她激动不已,“宋博士,咱们村可就全靠你了啊……”
沟渠边人多眼杂,宋儒儒把姬书记和姬师傅往活动板房方向带了十来步才开始说话,“我一来就发现,虽然东坝村挨着你们,但两个村的经济情况也差太多了吧。”
“他们哪能和我们村比!”姬师傅自豪地说,“东坝村是镇里最穷的。”
这下宋儒儒就能理解两拨人马风雨无阻的严防死守了,东坝村是为了一举成名,脱贫致富,可八卦村呢?“八卦村都这么富了,还非要抢这个头名吗?就算没发现遗址,你们也赫赫有名了啊。”
姬书记叹了口气,“宋博士,若是别的什么,咱们八卦村还真不在乎,可这是历史遗址啊!我们村这些年为了增加文化气息那真是拼了老命,文王庙孔庙不说了,电视节目也没少参加,结果呢?还是被人叫暴发户村,丢人呐!若是遗址从咱们村发现的,那可就扬眉吐气,谁也不能再叫我们暴发户了不是?”
“暴发户村有什么不好呢?”宋儒儒看了看沟渠两边天差地别的建筑,笑了起来,“你看东坝村的基础建设,再看看你们村的娱乐设备,如果被说暴发户幸福指数可以这么高,我也愿意做暴发户啊!”
“可是我们不差钱,就是不想做暴发户。”姬师傅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宁愿没有大殿,也想要文物遗址。”
“这叫饱思淫欲饿思暖,仓廪实而知礼节,如果连基本生活都谈不上满足,要名声有什么用?”宋儒儒抬手指向东坝村昏暗的一片,依稀只能见到灰头土脸的几栋小楼房,“换作八卦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们是想要别墅豪车还是文物遗址啊?”
姬书记摇摇头,别的问题他不敢说,可这个问题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的。“宋博士,就是咱们八卦村倒退二十年,我们也会选文物遗址,没有历史文化哪来的经济发展啊!二十年前咱们村还没经济转型的时候就开始建设图书馆和音乐厅了,虽然成效不怎么样,可我们一心就是想发展文化的。”
见姬书记这么说,宋儒儒也知道劝不了他们。其实最后实在没辙考古队也是可以强行发掘的,只是两边僵持总归不便,时间上也少不得要耽搁。“最近是旅游旺季,农家乐热门得很,挨家挨户轮流蹲守也影响你们的生意和经济效益啊。东坝村反正啥也没有,他们耗着没损失,你们就亏大了啊。”
说到这里,姬师傅一时有些心疼,“对呢,我们车队都停工一周了。”
“其实我觉得从哪挖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挖出来之后。”宋儒儒站在田间左右看了看,冲姬书记和姬师傅神秘地招了招手。姬师傅和姬书记一起凑头过来,她压低声音说,“你们八卦村之所以富裕都是因为你们占据了龙脉,龙脉讲究的是西进东出。原本你们村西头是江支流,支流就是龙喝水的地方,大龙从西面喝水,滋养东面,你们就富了,后来河床干涸没有水了怎么办呢?就只能继续往西,这不慢慢就把东坝村给榨干了吗?”
“那、那河水被喝干了,东坝村也榨干了,咱们村是要不行了吗?”姬师傅一听脸色都变了。
“所以你们得赶紧找新的西进啊。”宋儒儒说着闭上眼掐指,“我感觉东坝村还是有水的,应该有水塘?”
“有的有的。”姬书记连连点头,“他们村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养殖草鱼。”
宋儒儒睁开眼啧啧嘴,颇为担忧地说,“水不够大啊。”
“那怎么办?”姬师傅简单粗暴里说,“要不我们给他们村弄个人工湖?”
“龙怎么能喝人工湖的水?”宋儒儒厉声喝道,“龙只喝江河之水,无根之水,还有向上之水。”
“俗话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里有向上之水呢?”
宋儒儒竖起食指摇了摇,“非也非也,这地上水向下,可地下水向上啊,你看泉水可不就是向上之水吗?要想龙脉不断,就得挖出地下水来。”她说着停顿了一下,异常诡秘地笑起来,“所以就得从东坝村那头挖,挖得越深越好,挖出地下水来,你们八卦村可就要一飞冲天了。”
“可是……”虽然觉得宋儒儒说的十分有道理,但姬书记和姬师傅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宋儒儒只得使出杀手锏来,“你们想啊,以东坝村的经济实力,就算挖出遗址来,建了遗址博物馆,他们能承载那么多客流量吗?所以当务之急应该考虑遗址发掘后的文化产业发展,抢占先机,这样即便游客去了东坝村,还是得来你们八卦村接受文化洗礼。”
姬书记和姬师傅相视一眼,如此说来这才是真正的双赢啊!“好,宋博士,我们听你的。”
宋儒儒苦口婆心地说:“这就对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要是连我这个神婆都信不过,你们还能信谁?就算这下面挖出周公旦的王陵来,我也能把他研究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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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了八卦村,宋儒儒脚步轻盈地往回走。小雨虽然不大但也细细密密落满她全身,一阵打头风吹来,她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接着就是两个巨大的喷嚏,连鼻涕都喷出来了。
好在此时黑黢黢的,也没有人看见她丢脸的样子,宋儒儒赶紧捂着鼻子向活动板房跑去,手里的电筒上下乱晃,冷调的光柱忽地扫出两条又白又细的腿来,她猛地想到晚饭时修颉颃的话——“这么厉害的话下次带去墓葬吧,好让下面也热闹些。”
她心头一颤,差点没摔倒在地,光柱向上一扫,就照出了修颉颃冷冰冰的脸。他和宋儒儒一样只在睡衣外披了一件大衣,刚才白色的腿就是他浅灰色的睡裤。
宋儒儒一连拍了胸脯好几下,“你大晚上不睡招魂啊?”
“把鼻涕擦了。”修颉颃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宋儒儒心头一暖,原来他表面上冷冰冰的,可心里还是想着她。
宋儒儒把鼻涕撸了一把,偷笑一下问他,“你在等我?”
“恩。”修颉颃倒也不强行装逼,承认得很爽快。他今晚按照宋儒儒的思路查资料,忽地就听见她开门下楼的声音,本以为她是去上厕所,可过了好一会都不见她回来,他便出门去找她,才下楼就听见远处三个人的说话声。虽然有些距离,但对修颉颃来说已经足够他辨认三人的音色以及说话的内容了。
她把剩下的纸巾封好口递还给他,“你不是不想见我吗?”
他接过纸巾握在手里捏了捏,然后才说,“现在天黑,看不清你。”
“……”宋儒儒承认这个答案是无懈可击的,她服气地点点头,“好,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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