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林景衡不肯再听他说,头一扭就走了,顾即急忙追了两步,但却没有勇气再跟上去,他的心头渐渐发涩,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塞得很难受,直上眼眶。
顾即吸吸鼻子,像只被抛弃的小狗耷拉着脑袋回了教室,甘小雨欺负他就算了,他从来都是个坏孩子,可是怎么连林景衡都不理解他呢?
距离考试还有二十分钟,他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位子,蔫蔫的把书包里的文具一件件掏出来——两只铅笔,一个卷笔刀,一把尺子,一块橡皮……
橡皮?怎么会有橡皮?!
顾即不敢置信的看着从他书包里拿出来的小方块,橡皮擦是灰色的,被人用尺子从中间钜开,只有半块,他见过这块橡皮,就在林景衡房间的书桌上。
是林景衡把橡皮擦分给他一半了,大起大落之下,顾即被巨大的狂喜冲刷,他立马朝不远处的林景衡看去,林景衡依旧是背对着他,他把橡皮擦紧紧捏在掌心,嘴角忍不住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
掌心渐渐变得温热起来,他的心也像被什么包围一般,温暖炙热,那是林景衡不苟言语给他的善意,是全世界最好的林景衡。
第20章 chapter20
最后一场的考试铃声响起,顾即英语的阅读题还有一道不确定,他只能随随便便猜了个答案,然后再也不敢动笔。
时针划过五点零七分,监考老师把试卷都收齐,抱着一大摞试卷对着底下一张张雀跃的朝气面庞笑道,“祝同学们的暑假过得愉快,同学们再见。”
顾即顿时就听见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大家接头交耳的校对着答案,偶尔传来一阵哀嚎,肯定是有人答案和大家不一样了。
顾即其实也想校对答案,但是没有人会愿意和他一起校对,他并不觉得伤心,兀自收拾着书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卸下了——他马上就要是中学生了。
中学生,听起来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
统考的试卷说难不难,说简单又不简单,顾即有几道题答不出来,可是他觉得会的都已经答了,考试成绩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或许还能考上华里一中,和林景衡一所学校。
他越想越开心,总觉得过了今天以后,他的生活就会变得截然不同——人总是会对即将到来的日子充满期待,那更像是一种支撑着生活的希望,向往着美好的未来。
教室里洒满落日余晖,顾即抱着书包坐在原位,三三两两的同学结伴而行,他见到林景衡也收拾着起身,心中雀跃的掐着时间点想要跟上去。
两年多来,他和林景衡相处的方式似乎没有变过,特别是在放学期间,他从来没有要林景衡等他,林景衡也是自行离开等他追上去。
顾即并不觉得委屈,因为这几年来,放学走在林景衡身边的,永远只有顾即一个人——林景衡是个重诺的人,当初说好了一起回家,便从来没有食言过。
可是顾即对林景衡有愧疚,林景衡带他去自己家,给他好吃的东西,林叔叔和林阿姨对他那么好,他却至今都没有提起勇气告诉他们自己真实的情况,他想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撒谎精,连句实话都不敢说出口。
顾即今年已经十二了,可是还不能明白在大人的世界里,有些事情是心照不宣的,他不说出口,大人也会偷偷去探究。
他都不知道,不是年龄长了就是长大,也不是上了中学就是大人。
林景衡已经背着书包走到教室门口了,顾即想按照林景衡走路的速度,再过两分钟自己就可以悄悄跟在他后面,他到了校门口的时候,自己跑两步,就能碰面。
可今天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林景衡在教室门口停下来了。
他有点疑惑,以为林景衡落了东西,于是目光下意识往林景衡考试坐的位子看过去,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是柜子里?
他把脖子缩下来,想要看清柜子里的情况,一道自然而清晰的声音在教室响起来,“顾即,走不走?”
顾即愣了一下,傻傻的把头抬起来,看着教室门口的林景衡,是林景衡在和他讲话吗?
林景衡笔直的站着,眼神像是随意落在顾即脸上,显得那么漫不经心而慵懒。
顾即还是傻愣着反应不过来,林景衡从来没有这样明显的表示要和他一起回家,此时此刻班里还没有离开的同学的目光已经在他们两个之间流转,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某一个谬论突然被印证了的万般震惊。
就连顾即也觉得不真实。
似乎是被人看得不耐了,林景衡好看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顾即知道那是他不开心的预兆,于是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捏了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可这并不是梦。
他像是突然被主人宠爱的一只小狗,露出受宠若惊而又傻里傻气的笑容,站起来的时候还差点撞到桌角,只能说他太开心——就算是撞到他也觉得值得。
林景衡看着冒冒失失的顾即,状似嫌弃的摇摇头,等顾即奔着到他面前,他往外走一步,嘴里说着,“笨死了。”
顾即被骂也毫不在乎,傻笑着跟在林景衡的身后,像是林景衡的小跟班,却显得那么的神采飞扬。
他知道一路走来走廊上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他也能猜到别人会怎么想他——不就是家和林景衡住得近点嘛,要不然林景衡哪会和你走呢?
顾即扬了扬头,像只骄傲的小公鸡在炫耀自己的羽毛,他的朋友可是最受欢迎的林景衡,他才不要管别人怎么想。
夕阳西下,落日将两个人孩子的身影拉得像一个高大的巨人,顾即踩在林景衡的影子上,连伞都不想躲。
两年过去,林景衡的伞从天蓝色变成青草色又变成鹅黄色,林蕙似乎觉得孩子就适合这样鲜艳的色彩,而三好学生林景衡也从未对此做出抗议,毕竟这只是遮阳的工具,在林小朋友看来什么颜色好像都没有区别。
顾即围着林景衡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叫。
“数学的第三个选择题你选A还是C,我怎么觉得两个都对?”
“我选B。”
顾即再接再厉,“那语文古诗无言独上夕楼……是哪个夕啊?”
“东西南北的西。”林景衡看了他一眼。
“还有,”顾即心虚的不敢大声讲话了,小心翼翼的求证,“勇敢是brace对吗?”
林景衡像是在憋笑,终于伸手忍不住往他头上狠狠一敲,“是bra.ve。”
顾即捂住泛红的额头,这下他可完完全全笑不出来了,他说的题目都是他胸有成竹觉得会对的,结果到了林景衡这里一对答案,竟然全部错得离谱。
他几乎能设想,这一次他会考成什么样子——要不是九年义务教育,他怕是连龙山二中都上不了了。
于是刚刚还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顾即一下子就蔫哒哒了,连太阳都像是在嘲笑他,他只能躲进林景衡鹅黄色的伞下寻求庇护,满腔的话语全部卡在了这半刻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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