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落日有点刺眼,他眯了眯眼,两个大汉看他走出来,面面相觑,他喉咙吞咽一下,视死如归的走过去,里头的声音已经小了,能听见类似于呜咽的声音,他太清楚那种声音,每次男人打过他,他疼得不行就只能发出呜咽。
其中一个大汉推了他一把,“你小子谁啊?”
顾即的心脏砰砰跳,“我住,这里。”
大汉对望一眼,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推进了屋里,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屋里开着灯,弥漫淡淡的血腥味令他喘不过气。
他面前站着三个男人,两个手中提着铁棍,还有一个满身狠戾的男人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目光仿佛一条毒舌爬上顾即的身体,让顾即从头到脚起了一层寒意。
而最让他挪不开视线的,是躺在地上一奄奄一息的男人,那个小时候凶神恶煞二话不说就打他给他留下无限阴影的男人,如今正向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满脸是血,露出来的身体被重物砸击而青红一片,顾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胃里骤然翻滚起来,令他几欲作呕。
他听见自己无力而颤抖的声音,“你们,你们这样是犯法的?”
看起来像是头头的男人冷声一笑,凌厉的目光刮着顾即的肉,“小弟弟,没听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句话吧,这家伙是你爸吧,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钱吗?”
他给旁边的大汉使个眼色,大汉瞬间一铁棍下去,男人低低叫唤一声,已经出气多进气少,顾即一颗心像被抓了一下,他想扑上去,但是腿软得厉害,只能颤抖着站在原地,上下牙不断碰撞,“多少?”
“不多,”男人举起两根手指,“二十万。”
二十万,二十万,这个数字就像将顾即劈得无法思考,正如男人所说,二十万不算是特别特别大的数目,但是他们却因为这二十万就将人打得半死不活。
一条人命竟然抵不过二十万?顾即喘着粗气,怒视着男人,如鲠在喉,“你们想怎么样?”
男人往地上啐一口,缓缓走到顾即身边绕着,上下打量着顾即,“半个月内还钱,否则你知道的,我无法向上面交差,到时候可就怪不得我了。”
顾即脸色发青,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摇摇头,“半个月,不可能。”
头发却骤然被一只大掌抓住,扯得他头皮生疼,男人细细审视着他的脸,突然阴狠一笑,“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到时候还不上钱,不光是你爸,你也别想跑了。”
顾即的心猛的沉进湖底。
“小弟弟,这个世界上赚钱的方法多的是,”他嘿嘿一笑,口气变得诡异到令人心声寒意,“你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到时候我转手一卖,就是个大价钱了。”
顾即费力挣扎起来,男人一把将他甩到地上,“别给老子耍花样,半个月拿不到钱,老子将你卖到泰国卖屁股去。”
被羞辱让顾即浑身血液倒流,可是他无法抵抗,只能死死看着男人,一颗心却悲凉得连跳动都缓慢下去。
男人撂下这句话,又让人打了两棍地上奄奄一息的顾平,这才换好整以暇的离开。
留下顾即,瘫坐在地上,如潮的绝望将他淹没,他没想到,他自以为是的平静其实早在多日前就已经被打破,很想哭,眼睛却是干的。
他突然很想逃离男人,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一切,可地上失去意识浑身是血的男人却生生禁锢住他的脚步——像一把无形的枷锁,锁住他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很好猜了吧,对不起我是后妈……
第67章 chapter67
我们都知道天不可能永远是蓝色,就像人生永远不可能一帆风顺,可是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顾即这短短十七年,他想或许人如果在黑暗里行走久了,就连光明都会嫌弃他。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瘫坐了多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泪痕,却还是要强撑着把男人给安顿了。
他没有见过这么多血,密密浓浓的,将男人的脸覆盖起来,人的生命好像很脆弱,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歹毒的希望男人从此不要醒过来。
可是身体却机械自发的将男人费劲的拖到床上去,擦洗上药,他做得得心应手,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曾经在他身上经历过的,男人也要如数品味一遍。
做好一切顾即身上都是血腥味,他觉得恶心,把客厅擦了又擦,又到浴室将自己打理好,确定干净了,才又回房去。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顾平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被打得红肿的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盯着走进来的顾即。
顾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倒了杯水给男人喝进去,然后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男人,眼里悲悯和痛恨交加。
平时动不动就抬手打他的顾平现在浑身是伤的躺着,顾即望着他脸上的伤口,眼角嘴角最为严重,那些人似乎知道该怎样才能让顾平最痛苦而不危及性命,至少顾平看起来只是表面伤得严重些罢了。
许久许久,顾平好像找回了点精神,眼神惧怕的闪烁,声音有气无力,“顾即,你肯定不会想我活活被人打死吧。”
顾即冷漠的看着他。
“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我,我要拿不出钱,”顾平痛得整张脸都揪结起来,眼角好多细纹,“我们爷俩都得死。”
顾即依旧没什么反应,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静静听着,心里甚至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你,你救救爸。”
只是当这句话出来的时候,顾即终于有所动容,他无力的闭了下眼,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想问男人,这么多年,可曾有真的把自己当他的儿子看待,自己在他十几年的猜忌下过得是什么生活?他想问男人,怎么救,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拿什么去救?
密密麻麻的无力感将顾即打倒,他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原来真正的绝望是会让人整个人都空了,空荡荡的,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见顾即不言不语,顾平更急了,甚至不顾身上的伤口,就要从床上坐起来,只是他终究疼得只能蜷缩着,声音却是急切而带点希冀的,“你不是和林家走得很近吗,你求他们,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顾即,你看在……”
“够了,”顾即听见从自己喉咙口发出低沉到极点的声音,他眼睛也顿时蒙上一层水雾,死死盯着男人,“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凭什么,凭什么要我来承担?”
满天的委屈将顾即包围,可是他眼睛里的泪水只是萦绕着,像一弯涟漪的湖面,久久不曾落下。
“就凭你是我儿子。”顾平似想到什么,激动起来,不复刚才的好声好气。
顾即知道他想什么,顾平这辈子最大的恨就是自己的妈妈出轨以及自己的身份,过往的痛苦和屈辱漫上心头,他骤然起了一股报复的快感,将儿时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话近乎咆哮的吼出来,“我才不想有你这样的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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