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赶紧起身,跑了出去,“舅舅?”奔下台阶,梁越摆着手朝夏未初打招呼,“您这是要回家呀?”
夏未初没想到梁越也在这儿,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了几分,“小越,你怎么也在这儿?”
“朋友店明天开张,我让苑阳陪我过来打声招呼。”
梁越笑着指了指身后的轨迹琴行,不着痕迹的替苑阳解释。
生怕夏未初听不明白似的,又凑近他补充了一句,“就过来打声招呼,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听完梁越的话,夏未初心里稍稍放心了些。
还好苑阳没和这群小混混掺合在一起,否则他不仅学习是问题,就连将来的人生都会变成问题。
“都早点回家,知道吧。”夏未初沉声说完,捂着半张脸走了。
苑阳还站在原地,心里很难平静下来。
虽然这群人被夏未初看成是小混混,但在他看来,并不是。
他们一没偷,二没抢,走的是自己的路,坚持的是自己的梦想,只是活法和其他人不同而已。
这些人和自己没什么区别,聚在一起聊的天虽然很粗糙,但并不妨碍他们青春向上的闪光点。
梁越目送着夏未初走远,从苑阳怀里接过水和烟,见他还皱着眉,安慰他说:“舅舅和我们想法不同很正常,他也是为你好。”
苑阳冷着脸看梁越,“称呼!”
“我叫习惯了,下次肯定改夏叔。”梁越笑着说:“进去吧,跟他们说一声,咱们这就回家。”
梁越担心着苑阳,想要跟他回家看看,被苑阳拒绝了,“今天晚了,也没法补习了,改天吧。”
“那我送你去地铁。”
梁越把书包甩在肩上,跟杨伟说了声,就随着苑阳朝地铁口这边走。
苑阳没说别的,梁越想送那就送吧,能跟他在一起多待一分钟,心里就会多舒坦一分钟。
“在他心里,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他总爱摆布别人的生活,觉得别人都该像他那样活着,你说这可能吗?”
苑阳想到夏未初对他的严苛和管制,心里依然愤懑不平,越想越气。
“他是个自学成才的画家,所以他觉得自己的活法才是对的,只要是他身边的人,有出息还好,没出息的在他眼里就是一块烂泥,发臭的烂泥!”
梁越一直默不作声的听完,架在苑阳肩上晃了晃,“苑阳,其实我倒觉得,你和夏叔不像甥舅关系,更像是父子。”
苑阳听了这话,一把推开梁越胳膊,“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跟他叫舅舅?因为我爸是被他害死的!”
梁越一愣,无所适从的眨了下眼,蔫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算了。”苑阳烦躁的吸口气,皱眉说:“我好不容易才从那股难受劲里爬出来,本来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了,可我每次一看到他,我就控制不住,但又不得不每天面对他,这有多难受,你明白吗?”
苑阳的眼眸里闪出些许星光,那些被他准备尘封起来的沉痛旧事,又一次冒出尖来,刺的他生疼。
那年夏天的深夜,如果不是夏未初催着他爸匆忙赶来南英市,给他搞画展的作品配文字稿。
他爸也不会在半路上发生车祸,撒手人寰。
“苑阳。”梁越牵住苑阳的手,紧紧的,掌心的温热逐渐传递到他微凉的手上。
他看着苑阳满脸的不安和焦躁,又紧了紧手上的力度,轻声说:“人总会没的,早晚而已,一百年后我们都会在地下遇见,别因为这个,把自己耽误了。”
苑阳任梁越攥着他的手,很暖,暖的让他再次提到这件曾令他崩溃暴躁的事情,竟然不再像之前那样的无法忍受。
这也许是一种特殊的力量,有人陪伴有人理解,那些所谓的寂寞和悲伤,就不会再占据心里太多的分量。
“梁越,我这个人挺操蛋的。”苑阳平复下心里的烦躁,抱歉的对梁越说:“我没想把这些负面的东西传染给你,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控制不住就全跟你说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爷们儿?”
梁越看了苑阳一会儿,忍不住笑了,“我从来没觉得你像个娘们儿,哪个娘们儿能有你这样的爆发力,倔驴似的。”
“驴?好吧,我是倔驴。”苑阳念叨着重复一遍,噗嗤笑了,大声的吼了句:“我他妈就是头倔驴,又能怎么样!”
“好吧,驴。”梁越也跟着他一起笑,“不高兴就尥尥蹶子,高兴了就撒欢狂奔,多帅气了?”
“驴也帅吗?也许吧。”苑阳笑着叹口气,惆怅的说:“可惜,被夏未初栓了根缰绳,只能按照他规定的路线去走我从没想过的一条道,蒙住眼睛转磨盘似的。”
“我倒觉得你应该感谢他。”梁越认真的说:“苑阳,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夏叔指给你的路并没有什么错。”
苑阳顿了许久,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就因为那条路是他指的,我才不想走,因为我恨他!”
梁越并不反对的点了点头,却说:“也许,你不是恨你舅舅,而是你希望,害你爸去世的人,不是他。”
地铁上,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的苑阳,反反复复想着梁越最后的那句话。
也许,你不是恨你舅舅,而是你希望,害你爸去世的人,不是他。
这句话,让苑阳意识到,他对夏未初这个舅舅的情感,确实应该重新审视一下。
原本尊重和敬爱的舅舅,因为关系到老爸的去世,从此反转成被他怨恨的人。
而这个被他怨恨的人,又恰好接盘了对他的抚养责任,才让苑阳心里生出了矛盾的疙瘩。
爱和恨,是背对背的关系,哪怕其中的一个肯转过身来,也许光景就会大不相同。
夏未初最先回到家里,牙疼的他坐卧不宁。
又想起半路上遇见苑阳的事儿,更是火大,泡了壶茶烫牙不敢喝,翻了两页画册也看不下去。
夏未初捂着半张脸,在画案前来回徘徊着叹长气。
苑阳进了门,在门口换好鞋,扫了夏未初一眼。
见夏未初一直冷脸盯着他,连打招呼的心情都没了,提着书包就朝楼上走。
“站住。”夏未初叫住他。
苑阳站在原地没动,也不想说话,胳膊一垂,书包耷拉到地上。
夏未初见他这种态度,不由得有些蹿火,使劲咬咬那颗裂牙,把火强行压下去。
“以后不许跟那些小混混玩,知道吗?”
苑阳皱紧眉转过脸来,“梁越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凭什么不能跟他们玩?”
“你能跟梁越比吗?”夏未初吼了一声,牙疼的整个神经线上一蹿,脑袋都跟着疼懵了。
他照着疼的那边腮帮子使劲凿了一拳,接着吼:“人梁越他爸是财政局长,他妈是地产商,人家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将来什么都不愁,你是什么?你有什么?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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