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心情变得低落,阿森叹道:“唉,我真不懂你们,彼此见一面,就那么难吗?”
难吗?我也不知道。
我最近拍的武侠电视剧改编自古隆小说,而阿杰曾经拍过这部小说的电影版,我现在扮演的角色,正是他扮演过的角色。很奇妙,似乎扮演一样的角色,就能离他近一些。可是真正让我去找他,我又该怎么面对他?客气地握手,说些客套话,友好地保持距离,像个普通朋友那样去接触?我能做到吗?一想到必须强迫自己把他当成普通朋友,心脏就痛楚难当。我不想勉强自己去做戏!他有他的妻子和孩子,我也有我的妻子和孩子,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也许只有不见面,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想打听阿杰的近况,但不好意思问小耳。阿东很久以前便不理我,阿生曾有几年也刻意回避我,但上次在章导家偶然碰到,他开始同我打招呼。我犹豫了很久,终于打电话约阿生一起出来喝咖啡。我们寒暄了半个多小时,东拉西扯聊了一堆话题,但始终没进入正题
“小逸哥,你绕来绕去说那么多,其实就是想问问杰哥的情况吧?”阿生不再跟我绕弯,一语道破我的心思。
“啊?哈哈!”我忙大笑来掩饰自己的心虚。阿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对啊,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我还一直把他当成孩子看。
“杰哥现在……不太好!”
“什么?”我有些心急:“他怎么样?我、我想见他。他……肯见我吗?”
阿生为难的神情已经说明了答案。阿杰……他还是不肯见我?
“别灰心,小逸哥,有我在!”阿生紧紧握住我的手腕:“再给杰哥一点时间。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和好!我会一直帮你!”
阿生坚定的声音和表情,让我几乎潸然泪下。
嗯,我相信!我会等他!谢谢你,阿生!
在我接受阿生的安慰,只关心自己的事时,却没注意到阿生眉宇间凝结的属于他的忧愁。很多年后,我一直后悔,为什么不多问问阿生的事,多听听他的心声……
封向杰
阿生在拍摄刘师傅导演的电影时,不知出了什么状况,突然中断了拍摄。我看他气色不好,想详细询问原因,可他在我面前立即变成嘻嘻哈哈的模样,仿佛没什么心事。是我想多了?小禹悄悄告诉我:阿生又跟珍妮吵架了。
“杰哥,你别担心,有我们陪他,兄弟们会开解阿生的。”小禹朝我挥挥手,和阿生一同开车离开片场。
几个小时候后,传来让我震惊的消息:阿生出了车祸!
剧组所有人,包括章导一起赶到医院大厅,焦急地等待医院抢救结果。
当医生一脸遗憾地宣布阿生抢救无效死亡时,章导昏了过去,四代弟子连忙扶住他。刘师傅放声痛哭,其他人也是呜咽一片。小禹坐在墙角,边哭边拼命揪自己的头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他一起飙车!我只是想让他高兴……”
巨大的痛楚憋闷在胸口,可是我哭不出来!几个小时前还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阿生……死了?这一切都是假的,对吗?
我没去看阿生的遗体。我回到家中,正常地作息,正常地吃饭,一切都要正常,就像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杰哥,你别太难过!”安然抹抹眼泪,扑在我怀里:“没想到人这么脆弱,说没了,就没了!”
我妈递给我一杯水,唉声叹气地说道:“唉,这个后生仔长得好、人缘好,家里有钱有地位,又是大明星,娶了漂亮妻子,什么都好,只能说老天爷太嫉妒他了!阿杰,你要想开些!阿生这一辈子过得也不亏,你不要太伤心!”
“嗯,妈、安然,我没事!还是早点休息吧!”我把我妈送回房间,安然也带着孩子入睡了。
我闭上眼睛躺在床上,脑袋全部放空,什么都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但躲不过的,是阿生的葬礼!
几天后,我来到灵堂。即使多么不愿意相信,可看到棺木中的阿生那一刻,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眼泪决堤而出。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神态祥和,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仿佛只是平时玩的一个把戏,他故意装死,下一秒便会跳起来,嘿嘿笑着说:“吓到你了吧?”
那个总在我身后喊“杰哥”的小跟班,那个散发着阳光气息、生气勃勃、活力四射的大男孩,那个我视为亲弟弟的人,现在如此安静、如此冰冷地躺在棺木里!
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哭得全身抽动!
阿生,这只是你给我开的一个玩笑,对不对?你总是逗我开心,你怎么会让我难过呢?
我不能再看他的样子,我只想找个无人的角落去独自流泪。
“都是你害的!”阿生的母亲泪流满面,被阿生的姐姐搀扶着拦在我面前。她一手拿手帕拭泪,一手指着我,凄厉地指责:“都是你介绍他拍电影!如果他不拍电影,就不会跟那个女人结婚,更不会遇到车祸!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确实是我把阿生推荐给了章导。我哑口无言,喉咙哽咽,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声音:“伯母,对不起……对不起……”伯母继续放声大哭。阿生的姐姐小声对我说:“杰哥,对不起!家母太过伤心,所以迁怒于你……请你别放在心上!”
我忍着眼泪点点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比我更难接受,我怎敢责怪这位伤心的母亲!
阿生的姐姐将伯母搀扶离开。当我转过身,在人群中,我看到了小逸。
他朝我走来。
回忆铺天盖地地将我淹没。
“胡说!我看你还未成年吧?”
“小逸哥,你、你太厉害了!其实……我是谎报了年龄,不然就不能报训练班……”
“车技这么烂,还学别人玩飙车?”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是什么?”
“棉、棉球!”
“干什么用的?”
“这、这是阿智哥教我的,他说如果被人骂得太惨,就、就塞住耳朵……”
“混蛋!你知不知这招是谁开创的?是我!是我教给阿智的。你居然在祖师
面前班门弄斧,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为什么你不帮我管教管教阿生那小子呢?”
“有你管他,我乐见其成啊!由你管教阿生是最好的,因为他的顽劣程度跟你差不多,你管他,这叫‘以毒攻毒’!哈哈哈!”
一起经历的欢乐岁月,一起把阿生当成弟弟管教的时光……
这些回忆简直要把我压垮!两个人,都是很重要的人。这些回忆却真真切切地提醒我:我已经失去了一个,现在又失去了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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