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晓北慢吞吞收拾好东西,往门外看了一眼,连李姐都不见人影了。手机震了两震,他急忙划开,是外教回了微信,说只有些皮外伤和淤青,并未伤到筋骨,谢谢他的关心。乐晓北一边用软件查英文单词一边回复了她,莫名有些失落。手机再震他便没有立即查看新消息,坐那儿想了一会儿和骆斯年这几次碰面,说是巧合未免太巧,说是缘分未免太过,演戏似的,越想越觉得这人太复杂了。
等电梯的时候无聊,乐晓北拿出手机想随便刷点什么,却发现收到一条来自“黑西装”的短信,大抵也算得上惜字如金了——门口见。
门口见。大哥哪个门口啊喂?
英语学校在商用写字楼里,今日天气好,乐晓北在大厦门口的阳光里站了一会儿,春日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他并不是很赶时间。
五分钟以后骆斯年如约而至。
乐晓北今天第三次感到意外。
新老师跨坐在一辆黑色的摩托车上,腋下夹着一只同色系的头盔,车子是那种骑上去上半身要伏下去屁股要撅起来的类型,他也说不清楚这种车叫个什么名堂,总之很拉风就是了。骑手虽然穿的是休闲西装,但也并不显得格格不入,相反蓝银提亮了整体色彩,打破了纯黑色系冷酷之中的一丝沉闷。
骆斯年冲他招招手,乐晓北走过去,他道:“怎么不回短信?”
“不想还钱呗。”乐晓北笑了笑,“车很酷。”
“这个比较不容易堵车……”骆斯年也笑,拍拍后座,“上来吧,请我吃饭去。”
乐晓北问,“你想吃什么?”骆斯年说客随主便,乐晓北说不不不主随客便,骆斯年有几分无奈地摇摇头,一笑露出虎牙最下端的一点尖尖,突然站起来,直接把头盔扣到乐晓北头上。乐晓北一惊之下略感别扭,然而骆斯年手法纯熟,动作迅疾,不等推脱便已帮他弄好。骆斯年也戴好头盔,并不客气,将自己的背包扔进他怀里,道:“帮我背着,”又拍拍后座,“坐上来。”
乐晓北默默地囧了一下,幸好脑袋上罩着个大头盔,怎么猥琐也看不见。而且这车子虽然看着拉风,但在这座拥堵的城市里,恐怕还是过于招摇,被围观总会让人非常尴尬,幸好幸好,真是多亏了这个头盔。
他背好骆斯年的包,一跨上车,身体自然向前倾,乐晓北试着攀了下骆斯年的肩膀,自己都觉得非常可笑,且一看安全系数就很低。骆斯年侧了侧头,并没有说话。未免矫情太过,乐晓北一试之下便即放弃,转而搂住骆斯年的腰,从头盔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好了。”
乐晓北很小的时候坐过他姨夫的老式摩托车,是城镇常见的交通工具,土气十足,若是开得猛一些,风便会在耳边呼呼作响,他并不记得有头盔这种东西。家里的女人们从上到下都不待见这玩意儿,总说是肉包铁,太危险。今天他才知道什么叫危险,他妈要是知道他坐这个,估计要疯。
没有减速玻璃,四周的景象飞快地倒退,风驰电掣一般,速度带来的兴奋和恐惧一起刺激着中枢神经,乐晓北心跳加速,不自觉收紧了搂在骆斯年腰上的手臂。
而骆斯年在到达目的地之后告诉他,在市中心附近,根本开不起来。
骆斯年选的是一家中档海鲜馆子,装修一般,服务不行,格调更谈不上,做的是货真价实好味道,吃得实惠、痛快。跟他的西装、机车和逼格,无一匹配。
骆斯年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家味道好,你看行不行?”
乐晓北挺高兴,“我常来这家,你说行不行?”他坚持让骆斯年点菜,有了刚才的经验,骆斯年也不跟他推辞,刷刷刷点了葱姜炒花蛤、银鱼炒蛋、蒜蓉车逻、虾酱空心菜和猪耳菜青口汤,最后问他,“你说常来的,他家龙虾做得怎么样?”
乐晓北道:“挺好的。”请客的人是不好说够吃了的,何况他同Les老师并不太熟,面上还是比较矜持,然而瞳孔瞬时的变化,也逃不过骆斯年的双眼。他喜欢吃龙虾。
骆斯年捕捉到想要的信息,微微一笑,加了一道龙虾伊面。
乐晓北忍不住道:“怎么你点的都是我喜欢吃的啊。”
“大概是你不挑食……”骆斯年笑,“我们都喜欢,岂不正好。”
乐晓北道:“话说回来,我要怎么称呼你呢,Mr.Les?”
骆斯年作无辜状,“我以为你会叫我雷锋呢。”
他突然提起这一茬儿,乐晓北回想当日情形,不由脸上一热,“就叫Les也挺好。”
骆斯年倒茶水洗餐具,“Les是今早随便取的,上课时候哄学生用。”
第43章 我又没有骄傲(下)
乐晓北一怔,Les这名字虽然有点好笑,但也万万没想到是个假的。这个人不但神秘,大概也太过自我。说不上为什么,他觉得这样不好。
骆斯年仿佛知道他心里想什么,“Les是临时取的没错,但这是工作需要,就好像早上我到地主家报道,给我派个工号9527,怎么能算是骗人,对不对?”
断章取义地看逻辑倒也没错,可这绝对是狡辩!
乐晓北心道就是吃顿饭,何必想太多,价值观强加于人就更加不可理喻了,可他对于跟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交朋友实在没多大兴趣。他无论如何压不下心里隐隐的不舒服,“助教说你在国外很多年,临时取名字都取出经验了吧?”
讥宵之意溢于言表,骆斯年心里明镜儿似的,可哪条法律他妈的规定老子有名字就不能现取一个新的了?说的好像你们在网上都没有十个八个ID似的。
骆斯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也看到刚才你两位同学有多热情了,这种事一直让我很困扰,在他们有更进一步表示的时候,这大概是有效拒绝方式里最温和的一种了。”就好像在受欢迎这件事上他多么无辜似的。
这句话里信息量就很大了。
乐晓北琢磨了半天,挑了个最无关痛痒的角度,“你这是夸自己魅力无边?”
“我没这么说,可事实就是如此啊。”骆斯年夸张地摊手,语气说相声似的,“我也没有骄傲呀。”
乐晓北忍不住笑了,骆斯年也跟着笑,气氛一下就缓和了。
骆斯年正色道:“其实我的性格不是太好,属于一见钟情、二见还行、三见叫停的类型,哪有什么魅力无边,就是长得帅而已。”
“你到底是自我批评,还是自我吹嘘啊?”
骆斯年等乐晓北笑了一会儿,才道:“我叫骆斯年,骆驼的骆,斯文的斯,年华的年。”表情十分诚挚。
乐晓北不大适应这人聊天儿的节奏,愣怔了一下,道:“很好听。”
“乐晓北,很可爱。”
乐晓北脸红,“说男生名字可爱多别扭啊,你可别以为这就是夸奖。”
骆斯年眼光在别处扫了一圈,看似漫不经心,“这就是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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