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会愧疚。”
“因为并非当事人自愿,无论他本身是不是有罪,也是违背了道德准则的,会有愧疚心理很正常。”
这世界并非黑白森林,而许多痛苦和矛盾正来源于此,苏城明白,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并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能开解到他,想了想还是道:“我调过来之后发现有很多案子都不只是单纯的刑事案件,跟我想象中的为民除害差得特别远,大家总是说上面怎么样啦、背后有什么人啦,给我的感觉就是……怎么说呢,我们就好像一把枪,虽然可以崩掉坏人、也愿意崩掉坏人,但究竟上不上膛、拉不拉保险、扣不扣扳机,都掌握在别人手里。每次遇到这种上面有人的案子,抓到那些瘪犊子也不痛快。可是吧,就算我们被人当枪使,只要打的是罪有应得的坏人,情况就还不算太糟糕。”
顾成很意外,“你讨厌这样,甚至会愤怒、沮丧和质疑,但是现在……”
苏城幽怨地哀叹一声,“我现在还是很沮丧啊!我还没有随波逐流、麻木不仁吧?嘤嘤嘤。”
顾成看着他笑了一下,“还没,是成熟了。”
我们都是权力游戏里的棋子,纵使走出一个看似完美的结局,也终究意难平。
继约炮未遂之后又来了一次“带我去约炮”也未遂,苏城心累,觉得他跟顾成八字不太合,孽缘。他其实没什么信心顾成能看上他,他俩确实不合适,那么性和爱一起解决的最完美方案就不可能完成了;至于随便打一炮,虽然他还是很想上顾成,不过权衡之后还是觉得拉倒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得多麻烦啊。
顾成在那次谈话之后表现得并无不妥,尤其和工作有关的,可以说是完全不受影响,不过日常就多少有些不同,前阵子那些有意或无意的小爱心他收拾得一干二净。也许是有一点郁卒的,不过他没想置气,既然人家这样坦荡,自己说不得要处处多加小心、避免越界,给人家造成困扰就不好看了。
而在苏城看来,不管顾成的初衷如何,表现出来就是明显的疏离和冷落,关系好像还不如刚共事那会儿,有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凄凉。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儿,拧巴拧巴的不舒坦,要是分手了不能做朋友他还能接受,问题是他俩啥也没干呀,啥也没干!
他把这事儿原原本本跟乐晓东讲了,乐晓东笑得不行,笑完了连连道佩服佩服,然而真正嘲笑完又免不了替他发愁十分钟,□□和恋爱都弄不成,这可咋整。原本这种事在他看来根本没什么可说的,干完再看就是了,不过私心里他希望苏城最好还是不要跟顾成扯上关系,质素太高、经验丰富,万一是个大渣,苏城脱层皮都得烧高香。而且他刚刚吃过窝边草的亏,真心是神烦。
顾成能对苏城有意思他比较意外,那些点滴从苏城嘴里说出来都自带光环,剧本要是正常他恐怕还得语重心长劝一劝,问题是现在苏城不按套路来,他都听得糊里糊涂,不知道这小傻子到底是想怎样。不喜欢,你纠结个什么劲儿;喜欢吧,坦荡得脱了裤子扔人脸上,末了还要来一句,想上我吗?想啊?对不起不约。
不知道的以为有仇呢。作孽啊。
乐晓东都忍不住要心疼顾成十秒钟了。
之前苏城被摸脸跟他做情感咨询的时候,讲真乐晓东觉得多半是他天天对着顾美人流口水,发花痴发傻了,又或者人家纯粹是腰好想动动,所以出的那个十分有病的主意也只是随口瞎掰,整件事他就没太走心,赶上乐晓北那边出了动静,更是转头就忘。现在他出于一起穿开裆裤的交情想走点儿心,却又力不从心了。
还没等他好好关心关心发小苏警官,乐晓北跟他出柜了。
乐晓东要疯。
第58章 好好的晓北说弯就弯
人毕竟是群居动物,不可能终其一生完全不受其他人影响。
乐晓东能够以破釜沉舟的勇气追寻活出真我的权利,不自由毋宁死,即使被最亲的家人扫地出门也始终不曾后悔,但不代表他也能对身边人的出柜欢呼雀跃。
按理说队伍壮大、同道中人互相扶持什么的应当是件值得欣慰的好事,但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两个都是熟人,首先他得熬过暴怒家长们殃及池鱼的迁怒,才有可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与战友们手牵手向前走。
他最早出柜,不是占尽先机,而是踏进雷区。打个不是很恰当的比喻,这情况有点像是单枪对双枪,绝不能循着先下手为强的传统路数,先动就是个死。所以他死定了。
刚知道苏城情况那会儿,他高兴之余也都怀疑过苏城是不是受了自己影响,更何况别人,他都能想象的出来,在七大姑八大姨眼里,他乐晓东已然是一颗老鼠屎的形象了。
如果说在苏城的问题上他还有一线生机,那么乐晓北一旦要跟家里出柜,他在乐家必遭万人唾弃、永不翻身。
唾弃就唾弃吧,老死不相往来换一世清净,也就是这样了。
尽管从不后悔,但亲人在却被孤立的滋味并不好受。
张爱玲那句广为流传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意蕴深远。乐晓东经历过,所以替乐晓北发愁。晓北跟他不一样,乖宝宝似的,不似他这样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可他还是想不通怎么一觉醒来乐晓北就成了同道中人,都说他们有识别同类的雷达,他真是从没发现过半点端倪。这么多年,在他的性向问题上,乐晓北一直泰然处之,不歧视、不鼓吹、不窥探。其实不用区别对待正是最好的态度,现在回想起来,居然背后冒冷风。
晓北太乖了。太正经了。太能装了。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好好的晓北说弯就弯。
那天和骆斯年吃过午饭回到队里,当天晚上乐晓北接到一条微信好友申请,昵称是简单粗暴的LSN,乐晓北一看就忍不住要笑,通过验证之后发了个惊讶的表情过去。
吃饭时候乐晓北看见骆斯年用的不是智能机,除了打电话就只能当暗器使的那种,如今许多人不止一个手机,都很少见这种,骆斯年那幅趁钱的富二代样子会用就更诡异了。其实如果只用来打电话也不算太稀奇,乐晓北不太相信的是年轻人可以没有应用软件,可是人家什么也没说。
骆斯年很快回过来——新买了手机。
见我之后就新买了手机,还是新买了手机跟我微信?自恋不好,但时机未免太凑巧。乐晓北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又发了一条——卡号发来。
骆斯年回,谈钱伤感情。
乐晓北因为自己想太多,不好接这个茬儿。
调侃说咱俩没感情?跟人家没那么熟是真的。
正经说卡号发来吧要还钱的?好像个老干部。
他瞎琢磨,骆斯年倒是又发过来一条——下次带现金给我好了。
乐晓北回了个好,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并不很擅长交际。人与人的交往过程中最初的那一段半生不熟的阶段往往会令很多人颇为无措,尤其是有那么点意思的,无论这意思到底是什么样的意思,太热情怕轻浮,太矜持怕冷淡,每句话都要再三考虑,小心翼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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