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祈宁跟刘熙她们打了个招呼,早早儿的下了班儿。她给林月娥交了个实底,手底下来了多少钱,可是并没有让林会计把这一百多万入了公司基本账号。
林月娥想了想,明白了:“税务的事儿难道还有缓?”
吴祈宁说:“只能说见步行步。”
林月娥给了吴祈宁一个牛逼的手势,吴祈宁哭笑不得地走了。
回家躺了一会儿,然后她收拾收拾去了盛境。所谓收拾,就是卸妆,吴祈宁洗了把脸,刻意露出来自己的一脸疲敝。她不愿意刺激孙昊。
她这第一天回归,感觉十分怪异,仿佛自己就不是回来上班儿的,而是回来平事儿的。老舍先生《茶馆》里写的有趣儿:有我黄胖子,谁也打不起来!
忽而再叹口气,买卖人不像个买卖人,有这个功夫正经八百地理理工厂的业务不好吗?得亏是她,要是穆骏,恐怕是玩儿不转。
想着走着,抬头就到了盛境。
宝蓝色的LED灯光闪烁映着周遭的树叶儿都闪闪发光,神气活现的一座小房子。
要说东西比人耐老,没推开门的时候,吴祈宁居然错觉当初那些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大学同学还在屋里等她讨论交稿儿。
推开门的时候,才发现早已经风流云散,物是人非。摸一摸脸,她都用上轻熟女的保养品了,而这个屋子还是童话故事里小公主的糖果店。
不出意外,童培培还在,看见吴祈宁进来愣了愣,有几分欲言又止,仔细端详端详她,忽然张嘴了:“你干嘛去了?这气色跟死人一样。”
吴祈宁上前几步:“得用用你单间儿,孙昊来跟我聊税的事儿。”
童培培皱了皱眉:“你就多余还搭理他。臭狗食。三岁看老我告诉你,你看他上学的那阵儿就不是人。你可别让着他,这王八蛋蹬鼻子上脸的。哎,你怎么了?不舒服啊?”
吴祈宁苦笑:“我找他也是公事。我有数儿,你放心。”
童培培想了想,推了吴祈宁一把:“姓穆的给你多少钱啊?你这么替他拼。这也就是你缺心眼儿,要是换一个早踹了他换下家儿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
吴祈宁笑一笑:“有包间么?”
童培培把吴祈宁领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小包间,
吴祈宁眼风一瞟,恍惚看见墙角装饰花瓶里面细微的红光闪了一下儿。
她心里一动:这是什么?针孔摄像?
这卖冰淇淋的也这么神神鬼鬼的,干嘛啊?开个茶水店儿就寻思自己是阿庆嫂?
她扭头问童培培:“那是啥?你还监控这屋?”
童培培一拍她肩膀儿:“什么啊?感烟装置,上回俩烟枪儿差点儿没把这屋点了。我新装的。”
吴祈宁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慢慢地喝一杯童培培给她预备的红枣姜茶,吴祈宁心里默默地琢磨着手下的事儿。
手机“叮咚”一声,吴祈宁点开看了看,是穆骏:平安到达,你今天顺利吗?
吴祈宁抱着杯子,很真心地笑了出来。想一想,她发了一张在盛境的自拍给穆骏。
我在盛境喝糖水。
穆骏飞快地回了一行字:好漂亮的老板娘。
吴祈宁含着勺子,舔一舔,觉得勺子都甜了起来。
小包间的门“咣当”一响,孙昊满脸冬风地走了进来。
吴祈宁微微地叹了口气:哎……总是不能让她多开心一会儿。
调整了一下儿心绪,她笑了笑,很真诚地叫了一句:“师哥。”
孙昊脸色严峻地坐到了吴祈宁对面儿,吴祈宁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地有点儿发抖,心里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你搂着小姑娘的时候怎么寻思的呢?
童培培满脸带霜儿地进来,歪歪斜斜地戳给了孙昊一个酒水单。童大小姐从上大学那会儿就不爱看孙昊,现在听说他在外面胡搞,还有脸跟吴祈宁谈判,更对他多加了一份恨得慌。
孙昊这些年当着税官儿,哪个单位不高接远迎地供着他,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脸色就更掉下来三分:“随便。”
童培培“哟”一声:“师哥,官儿大脾气长啊。不会这几年就不认识我了吧?”
孙昊斜眼看了看童培培,一脸看不上:“随便。”
吴祈宁微微地叹了口气,孙师兄这就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了。当初看着人家童家富贵,上学的时候也不是没巴结过童大小姐。
童培培“呵呵”一声,扭头走了,须臾回来,杵到孙昊眼前一大杯冰水。
晶晶亮,透心凉。
秋天看起来,真是……很解气的样子啊。
所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你牛没关系啊,人家童大小姐不求你啊。
吴祈宁微微打了个寒颤,抱起来红糖姜茶,慢慢地又吮了一口,气定神闲地看着孙昊。
孙昊晃荡着一杯冰镇凉白开,握住又撒开,撒开又握住,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尴尬难过。
吴祈宁慢慢地搅和了一下儿自己的姜茶,微微地清了清嗓子。
孙昊想了想,还是用上了一张比较随和的面孔:“师妹。你错怪我了。我可不是针对你们。这也是上支下派,我也没有办法。可是你……你弄这个事情,可就没意思了。”想一想又用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威胁国家公务员是什么性质的犯罪,你心里可不能没点儿数儿。”
吴祈宁很和煦地笑出来:“师哥,你想哪儿去了?这是我在外面办事儿的时候,看见一帮小姑娘儿拍着玩儿的。她们不懂事儿,我赶紧给要过来了。师哥,不是我说你,你说你在外面儿玩儿就玩儿,干嘛这么不小心啊。”
孙昊的脸难得一红,咳嗽一声:“师妹,你们的事儿我实在是太为难了。这可不是我一个人定的下来的。”
吴祈宁微微地摇晃了一下儿身子,让自己尽量坐得舒服了点儿:“师哥,这些日子呢,咱们之间是有点儿误会。”她指了指自己的气色,神色很是坦然:“我前两天跟你说我不干了,是真的不想干了,并不是和你赌气。师哥,你瞧瞧我这个脸色儿。我也实在是撑不起来了。无奈何我们董事长现在人在国外动手术,这刚刚来了消息,至多一个月就回来。一时半刻他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顶这个差事。他撂下话儿了,能干就干,不干就当买卖黄了交给你们算了。所以你看看,我一看守内阁,跟你来什么劲啊?犯不上啊。”
一看吴祈宁说了软话,孙昊的脸儿也好看了一些:“那穆总……难道不是你老公?“
吴祈宁苦笑了一下儿,理了理头发:“八字儿没一撇的事儿你们也信啊。我们俩民政局又没扯证儿,幼儿园又没孩子。这年头儿,谁家没点儿暧昧的事儿?这档子事儿不过说有就有,说没就没罢了……”这句话说的,居然有三分真心感慨。
见得多了,总知道纯爱之不可依,世事之靠不住。吴祈宁这句话并不是埋怨穆骏,只是唏嘘一下儿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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