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宁记_马蹄声凌乱【完结】(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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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熙问她:“小宁,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啊?有这个功夫不如咱们早点儿上班儿,包俩过滤器也是好的啊。我说小宁啊,你到底害怕什么啊?”

  吴祈宁苦恼地咬着嘴唇:“感觉……就是一种不安的感觉……和那次在越南好像……”

  车上这几位就“嗨”了一声,纷纷含蓄地表示不以为意。

  说也难怪,我伟大祖国承平日久,虽皓首不是兵戈的比比皆是。像吴祈宁这样儿有机会得创伤应激症的,在国内还真是凤毛麟角。

  如果盛年或者穆骏,甚至黄凤在,也许能对吴祈宁的感觉理解一二。

  但是现在……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这一上午,让吴祈宁过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她老人家是百忙当中,亲自瞪着盛川去了学校,丹朱进了补习老师的家门,才开拔回厂。

  厂里面儿别看人丁冷落,但是干得热火朝天,刘熙那儿把头发一挽,正卷着袖子搬纸箱子呢。盛欣耳朵上夹着两支笔正在那儿点数儿,她手机一会儿一响,听着是协调报关呢,最后五个集装箱这几天依次进厂。

  看看大伙儿都忙成这样儿了,吴祈宁换了身工作服,托在越南种种亲力亲为,以及当初的越南少年工作失误,她对紧急处置包装组的事儿还真是有经验。

  看见吴祈宁回来了,李文蔚拿着车钥匙吆喝一声:“我去别的厂看看进度。”

  李姑娘如今八府巡按,质检各厂,用她自己的话说:“这就跟中央巡视组意义差不多。”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

  看着她一路远去的背影,吴祈宁叹了口气:“这要是搁公司有钱那年,李文蔚指不定多威风呢……”

  盛欣跟着慨叹:“有命无运,命蹇背时啊……”

  刘熙照例打了她一巴掌:“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你没活儿干了是吧?”

  盛欣吞了口唾沫,灰溜溜地走了。

  送走了李大姑娘,吴祈宁眼看也没啥其他的雷需要她顶了,卷袖子干活儿吧,反正也会干。

  就这么着,闷头包了半天的软连接,吴祈宁开头儿不熟,怕出错,所以愈发地认真,认真来认真去,最后她居然都干到了心如止水的地步,眼里只有成品,手上只有包材,不知不觉地日影偏西,猛然抬头一看,自己眼前堆了一座小山了。

  管仓库的李大姐看着她直乐:“看见了没?吴总要是来车间干活儿,可就没你们的饭了。”

  众人哄笑。

  不知不觉八个小时,这一天别看纯体力劳动,过得不费脑子,倒是顺。体力劳动么,免不了干活儿的时候同事之间唠唠家常,吴祈宁不说话,就听着:同事们之间,无非是家长里短,儿女公婆的闲话儿……絮絮叨叨的,听着让人觉得琐碎地温暖。车间虽然高旷,但是人多就显得有生气,比她自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当孤家寡人,智斗牛鬼蛇神有人味儿多了。干到下午四点的时候,吴祈宁简直都恨不得下半辈子就干这个了。

  可她也不想想,她是谁啊?老天爷能放过她么?

  李文蔚也是大概四点回来的,脸色略白,步履匆匆。

  她把吴祈宁拽到了一边儿:“对门儿的沈姐姐说,有几个胳膊上绣着龙的主儿这几天早晚在咱门前晃悠。现在就在,你看……你看……”

  吴祈宁抬起头,工厂大门外,果然站着几个马脸横肉的汉子,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们看……

  吴祈宁深深地叹了口气:“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老天就不肯饶我半日平安么?”

  第129章 狡言

  疑神疑鬼了这么长时间,货真价实地看见了触手可及的危险,吴祈宁居然有种很奇怪的烦躁:你们有完没完啊?有完没完啊?这么不遗余力地给我使绊子?

  你们不烦我都烦了!就不能坑起人来雨露均沾吗?你们怎么就这么偏是不听呢?就坑我?就坑我?就坑我?

  她扭头就回车间干活儿去了。她是真不想管这些破事儿了,她就想安安静静地干点儿什么实打实的。哪怕看着成品经她的手整整齐齐地码在仓库出货区,她都觉得自己这是在干一件正经事儿。

  可是吴祈宁骗不了自己,她知道,刀子已经顶到她后心口上了,凉飕飕的感觉真真儿的,不是她装傻就能搪塞过去的。但是她不想反抗。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类似于高考考场上拿着笔懒得写卷子的那种自暴自弃。

  知道危机重重,她居然就想坐地等死。

  吴祈宁在一心一意地干活儿,身后开始聚集围观群众:刘熙、李文蔚、盛欣、下课回来帮忙干活儿的丹朱、下班儿没走的李姐和广大工人同志们……

  这帮人看看门口儿的纹身大汉们,再看看吴祈宁,看看吴祈宁,再看看门口的纹身大汉们。

  然后大伙儿有志一同地决定专心看吴祈宁,毕竟外面那帮看着人眼晕。这帮人很含糊地看着吴祈宁,仿佛是指望着她拿出来个什么主意,或者挥挥手说咱们散了吧,两者皆可。前者是大伙儿卯足劲的动力,后者是大伙儿当怂人的借口。

  吴祈宁偏偏什么都不说。她不抬头,也懒得搭理他们,闷头包着她的软连接。

  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要死而人不让。

  结果这天傍晚,是吴祈宁往左走,这帮人从左边儿给她闪出来一块儿地方儿;吴祈宁往右走,这帮人从右边儿给她闪出来一块儿地方,但是就是把她严严实实地煳在了中间儿,不让她出去。胡同里堵驴一样,看意思是一定要她给拿个说法儿。

  吴祈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包好的软连接上,她抬着眼皮看着眼前的这帮人,一个个面带忠厚,满脸迷茫,如同羊羔一样无辜、善良又孱弱无比。

  有一瞬间她甚至有点儿恨他们:就不能自己想点儿办法么?为了自己的饭碗?女孩儿就一定得死等一个脚踩五色祥云的英雄,百姓就非得盼着一个英明神武的皇上,顶不济再做梦有个除暴安良的侠客给含冤受屈的寡妇出这一口恶气。

  吴祈宁就不明白了,都指着别人,那自己长脑袋干嘛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把邪火儿压了压:也不能怪他们。承平日久了么,这帮平民百姓见过最大的世面,大概其是卖烧饼的两口子打架踹了炉子。

  上回见的流氓团伙黑社会组织,大概是九八版的电视剧《水浒传》了。

  哎……也怪不得他们……

  嗯……那就只能怪我了……

  定了定神,吴祈宁跟李文蔚说:“看我干嘛?把白少爷给您留下来的那张名片拿出来吧。大招儿这时候不放,留到哪一天啊?你真指着那一张纸一吻定情啊?”

  李文蔚如梦初醒地“哦”了一声,使劲儿拍了拍自己脑门儿,飞也似地去找名片了。

  吴祈宁肉眼可见地发现大伙儿好像都松了口气。

  这帮人已经习惯了问她要主意,自己一点儿脑子都不动了。吴祈宁不禁默默地担心了起来,要是有朝一日,她驾鹤西归了,这帮人是不是就成了没脑袋的苍蝇了呢?难道人民没有领袖就过不下去了吗?这领袖的心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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