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宁记_马蹄声凌乱【完结】(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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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业区里,她吴氏家常菜也有了几分小名气,盛总雅致客就来勤,总之谈笑无白丁,能上盛总这儿吃几顿饭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逢饭必来的韩毅吃的红头胀脸,说要成立一沙龙,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哥儿几个一块儿聊聊,头脑风暴也是好的。

  吴祈宁瞅着韩总手里那一碟子盐白菜,心说:真是,人离乡贱,韩总在国内多么吃过见过的人物儿啊,到这儿啃着醋溜白菜也杀了龙了……

  可惜了的,连累龙也不值钱了……

  胡志明市常年三十五度,并无四季,所差不过是半年雨多,半年雨少。恒定的温度,恒定的日照时常,山中无甲子,岁月容易过,吴祈宁偶尔在厨房停了菜刀,都有种生活在这里时间永恒,不增不减的错觉……

  倒是盛年,在工厂的后院儿荒僻处建了一个等人高度的滴水观音,白瓷大士肃立在莲花池里宝相庄严,平常没事儿,他们会过去磕个头,上柱香。

  不得不说盛年是有那个积德行善的心,工厂后面开了个角门,盖了几间房,送给越南当地红十字会做个不收房钱的临时诊所,给附近的工人们瞧瞧小病小灾。

  红十字会雇了个老大夫姓阮,须发皆白,说大有来历,磕磕巴巴会说几句英语。

  吴祈宁闲着没事儿问了问,老爷子原来打过越战,单挑过美国鬼子,人家还是军医呢。

  吴祈宁摸了摸鼻子,心说没打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就行,其余您随便。

  下雨的傍晚,盛年偶尔坐在庭前喝一口自己温热的烧酒,看看院子里开不败的夏花,他懒洋洋地歪在那儿,说:“小宁,吹支曲儿吧。”

  吴祈宁肯不肯赏脸演奏全看心情,她偶尔心血来潮,也会拿出一管箫来,呜呜咽咽地吹一段如泣如诉的曲子,多数时候,是她最喜欢的《春江花月夜》。

  盛年就点点头:“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自己干下一杯酒。

  曲逢知己,吴祈宁也会主动给盛年满上下一杯递过去:“桃李春风一杯酒。”

  盛年好看地微微笑,他向她举杯,幽幽地念:“江湖夜雨十年灯……”

  吴祈宁微笑,再给他续上一杯酒,雨中对檀郎,女生难免都有些柔婉的身段。

  盛年忽然笑:“小宁,也许咱们才适合做夫妻。你不爱我,我不爱你,彼此都知道分寸,谁都不越界,就谁也不伤心。”

  吴祈宁苦笑:“盛总,您说的是同事关系吧。”

  盛年哑然失笑:“你说的很是……”

  微风细雨,熏熏的盛年眼神明灭,似乎有无限的心事。

  吴祈宁无意探究老板的想法,他也没给她那么多工钱,于是东伙尽欢,其度在一个远字儿。

  唐叔有一句至理名言,这世上最纯粹的关系就是金钱关系。

  所以你别问我离愁,我也不问你病酒。

  财来则聚,财散而散。

  就如同盛年招来的那些饭座儿,觥筹交错,酒到杯干。

  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为了赚钱走到一起来,这类交情都是只走肾,不走心的。

  很多时候,吴祈宁会自省,她是不是找穆骏要的太多了?

  在越南其实老板付高薪也是买你的时间,因为除了上班,没别的事做,无家则无业,这里的日子也是单调而无聊的。西贡市里肯定是有乐子可找,可是平阳省还属于工业区,出门是树,树下是草,草比人高,风吹草低,大陆通天,不见人类。

  在这么个仙风道骨的地方,就连容颜绚丽的盛年都是无聊的,他已经闷到眉眼春风给吴祈宁看了。

  吴祈宁识得厉害,自不接招,且她知道,盛年酒后放电,只是因为珍珠陷于污泥,良马死于槽厩的无奈何感慨。

  简而言之,老板如此五脊六兽,那纯粹就是闲的……

  于是年底,吴祈宁在胡志明市看到了宝姐。金珠闪亮的宝姐晃瞎了吴祈宁一双眼。熟人见面,自然是要寒暄一番的,吴祈宁这边儿泡了上好的咖啡正要请宝姐落座,谁知道宝姐压根没空搭理她,自顾脚下生风,忙得前仰后合。

  拽住这位大忙人,吴祈宁才问明白了:敢情宝姐在灵周科技工厂的后身不远处开了一个小规模的包间歌厅,自然是托了她们盛总的一番鸿福。

  吴祈宁深深地吞了口唾沫,自己人整的吃喝嫖赌一条龙。

  盛年的心思,真是……缜密到家了……

  冷眼看着宝姐眉目生春,说起你们盛总都有几分小姑娘似的含情脉脉,吴祈宁心里不是不替老实本分的刘熙捏把冷汗的。

  凡事儿有哭的有笑的,宝姐来了,刘熙要知道就得活活愁死。

  吴祈宁不愁,她是再也不发愁来聊大天的吃饱了不走了,这帮子臭男人都有了转场的去处,正好方便她早点儿洗洗睡。吴祈宁骨子里不爱跟他们瞎嘚嘚,越南这地方华人男多女少。一堆大老爷们儿吃饱喝足难免不拿她调笑,翻脸吧不合适,不翻脸又自己委屈。

  所以吴祈宁是巴不得他们赶紧吃饱了走人的。

  然后吴祈宁着实的忙了一阵子,这是季节性的。

  年底事儿忙。做过国际贸易的都知道,凡事儿就怕进了十二月,一听说洋人们要过圣诞节,这就折腾着全世界人民六畜不安。要出口的租船订舱打感恩节就开始忙活,胡志明港红红火火,十二月份的船位必须十一月底之前都安置出来,否则订船都没您的份儿。好容易十二月圣诞连着元旦忙活过去了,中国人又开始要欢度除夕,有大规模的工厂放假,产能悬崖式下滑。

  洋人开年喊打喊杀,要东西要货,谁知道他们早干嘛去了?

  年年如此,这一段儿最是锣齐鼓不齐,狼叫狗不叫。

  第39章 异心

  吴祈宁面目狰狞地拽着刘工定下来最近所有需要进口的原料清单和安排出需要出口的货柜日期。盛年估量着手里钱紧,不让他们大规模进口屯料,说占压资金,拧眉瞪眼地说谁敢买出来三个月之后用的物料就拉出去喂狗。

  拉出去喂狗是胡扯的,但是会影响年底的奖金就是得不偿失了。

  于是生产部压力山大,吴祈宁、刘工、李工、许大爷四头对面,刺刀见红,咬牙切齿地敲定一切细节和时间。

  敲钉转脚,起手无悔,吐唾沫得砸出钉子来,那日程了说出来了就不能再坐回去。

  许大爷说:“说进口的东西指定按日子能给你进来,你可别想漏了还有别的,到时候可是没办法给你变出来。你可是算好了,超了预算大伙儿吃不了兜着走,谁也别想领过年的奖金了。”

  吴祈宁说:“出口的柜子来了就不能退,不能延期航班,不能有差池。这张定船的BOOKING就是春运的火车票,丢了就没了,晚了就废了!咱出口的过滤器,要是做不出来大家统统死啦死啦地有。”

  李工说:“你让国内赶紧把滤棉给我进过来,否则就来不及了。”

  刘工五官挪移:“进度大过天,晚一宿我就是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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