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肖忆这么直接的劈头盖脸一番斥责,肖恒蹲在地上垂下脑袋,看不清他qíng绪。
肖忆直起身,冷冷垂眸居高临下地看了对方一会儿,随后跟等在旁边已经快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放的吴朔迁疲惫道:“小子,带他回去。”
肖恒蹲在地上没动,吴朔迁也露出一抹勉qiáng笑。
“我叫你带他回去,没听懂么?”肖忆声线沉了些。
吴朔迁颤了下肩膀,急忙形式上慢慢蹲到肖恒身边,为难地用手小心翼翼地捅着另外一定|时|炸|弹的胳膊,绵声道:“那、那个……恒哥……走吧……”
“我要不回去,你能把我怎么着。”垂着脑袋,肖恒像是跟谁赌气般闷声。
然而那句话音方落,吴朔迁便看到肖忆颀长身躯突然蹲下,一把扯起肖恒衣领把那体型相对单薄的小子硬生生提到自己面前。
眯fèng着一双jīng明锐利的眸,肖忆深深看进肖恒诧异的眼,斩钉截铁:“你不给我好好滚回家去信不信我现在打扁你的脸?”
被肖忆气势彻底震住,肖恒沉静了许久才想起来伸手恶狠狠地拨开肖忆手腕。
没打算再嘴贱说什么燎火的话,他讪讪斜了肖忆一眼,那样子真是和掏gān祖坟有什么深仇大恨般不qíng愿。
不过对峙没再继续,最终肖恒乖乖转身,在吴朔迁护送下离开了伤员庇护区。
目送肖恒身影远去,肖忆原地站了许久竟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正如他之前吼的,那小子除了给他惹麻烦真是实实在在没有任何建树。
对方那句“gān你什么事”问得真好,他也想知道这小混蛋到底gān自己屁事,不过是养母家没有血缘关系更谈不上亲昵的陌生人,他完全可以对这小子保持任其自生自灭的态度。
但说到底,他还是对肖恒放心不下。
不为别的,只为当初进家门时,对方曾真心唤过他一声“哥”。
这么些年来,他几乎感觉那时的qíng形仿佛从未发生,想让对方再发自肺腑地那么唤自己一声简直是奢望。
兀自沉思片刻,肖忆才又回归现实。
他急切地赶回先前后勤队,一番询问才意识到魏卓炎和晋洋几个人仍然没出来。
这下担忧的心思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地泛滥起来,肖忆双手环胸在后勤队内来回踱步,恨不得飞到上面楼层将魏卓炎硬生生带离。
这种状态又持续了将近半小时,图书馆三层却又发生了一次骇人爆炸。
这一响,把先前还躁然不堪的肖忆震得直接木桩般定在原地,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他戳在原地几乎有种要当即昏厥的倾向。
上方火光妖冶地宣布着胜利,肖忆绝望地仰着头,感觉自己离发狂就差不远了。
目光几yù滴血地凝视着图书馆一楼正厅,他俨然开始盘算着等下gān脆抢一套消防服qiáng行冲进去算了。
不过这种极端念头刚成形,视野中便戳入几个磕磕绊绊一瘸一拐向外痛苦拖行的男人身影。
视线倏然一亮,肖忆立刻跟着几个后勤队员快步向那几个消防员疾去。
冲近了,他才看到几个人正合伙架着一个完全没什么动静的身躯往外快速移动。
那被架起的尸体般身躯面容已被烟熏得漆黑一片,软绵绵无骨般搭在众人中间,肖忆一番辨识,即便被烟黑覆盖,他还是轻而易举地认出那身躯后颈部露出的纵横jiāo错的伤疤。
“卓炎!”
一声惊呼,肖忆有那么一瞬感觉心脏停跳。
☆、30决堤
接下来的事qíng发展肖忆已经有些恍惚,只知道qiáng撑意识的自己浑浑噩噩跟着救护车赶到医院,视野中红蓝光线jiāo织一片,将本身静谧的夜扭曲得模糊异常。
当魏卓炎的病chuáng被推入手术室时,肖忆发梢凌乱衣衫不整地站在凌晨相对安静的医院长廊,无言地靠着侧壁像是等待什么判决。
他隐隐约约听着一同跟来的几个消防员一脸急躁地讨论说他们魏队本来可以提前撤出,但因为一直在搜救一个人无果才在三楼多逗留了一会儿——刚巧被爆炸劲风击中。
肖忆缓缓闭眼。
心下恼火和后悔jiāo织的鲜明qíng绪几乎要将他吞噬,指尖微颤,他蹭着侧墙一点点蹲到地上,单手覆着面容辨识不清表qíng。
身上也挂了不少彩的晋洋注意到这边蜷缩起来憔悴不堪的肖忆,免不得步履蹒跚地迈过来,废了点力气伸手拍了拍肖忆肩膀,缓声道:“放心,魏队命大的很,会没事的。”晋洋和魏卓炎出生入死多次,那刚毅的男人以前经历过比现在更为揪心危险的qíng况,但都顽qiáng地撑了过来。
晋洋默默在心下替魏卓炎祈祷。
手术进行了数个小时,肖忆和几个消防战士一直等到将近天亮魏卓炎才被从手术室推出来。
图书馆那边的火势暂时被控制住,魏卓炎却也陷入昏睡一躺就是整整三天。
期间,肖忆一边尽力高效地处理公司那边焦头烂额的烂摊子一边下班风风火火赶到医院守在魏卓炎身边。
魏卓炎陷入昏迷的第三天晚上,肖忆照常来医院看望对方。
这两天肖忆qíng绪衰到极点,在公司也沉着张脸,连平日最熟悉他脾xing的纪依也不敢轻易出任何差错。
病房冷得像冰窟,肖忆进入后顺手关了窗,搬了个圆凳坐在魏卓炎chuáng边,视线凝滞地落在chuáng上男人略显苍白的脸上。
唇角有些gān裂,魏卓炎躺在chuáng上呼吸绵长而平稳。
像是沉浸自己世界,肖忆就那么观察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病房入口将门关上。
顺然,来自走廊上的嘈杂声线急急褪去,整个狭小空间内只剩下他和那个让他快神思崩溃的男人。
步履缓慢而沉重地重新迈至魏卓炎chuáng边,肖忆脱去外套,朝对方坐近了些。
室内rǔ白色的光线下,魏卓炎整个人被映得相当柔和,洗净的面孔染上平日没有的安然,像是置身一片寂静而深沉的旷远雪地,对方沉默立着,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唤他回首倾城一笑。
垂着眸,肖忆观望了一会儿,视线忍不住落在对方露在被子外那只伤痕累累的大手上。
心下涟漪四起,他视线带着前所未有的黯淡,就那么恋恋不舍地凝视了许久,终于缓缓探身向前,将魏卓炎一只手捧起,小心翼翼,异常呵护地裹入掌心。
chuáng上男人继续着仿佛与世隔绝的沉睡。
没有了平日的决断,稳重,镇定,肖忆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只是个被畏惧俘虏的男人,一个懦弱的,害怕失去心爱之人的可悲者。
魏卓炎对他来说早就不仅仅是个jīng神支柱那么简单的事qíng,自从在火场看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半只脚踏入棺材般的濒死模样,他就鲜明意识到一件事——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炽烈地,带着满心虔诚地,想保护对方,和对方同甘共苦,一起承担所有喜怒哀乐。
肖忆清楚自己在感qíng上从来不是掠夺者,从来不会qiáng取豪夺,从来不愿qiáng人所难——
但对面前之人,他已然领悟地刻骨铭心——
他做不到后退一步,更做不到任海阔天空。
自私地,无耻地,甚至贪婪地——想把对方圈禁在自己的世界。
这么想着,他攥着魏卓炎的双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目光始终笼在那沉睡的英俊面孔上,他一点点探身向前,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将湿润的唇紧密地贴上对方那裂痕满满的粗糙手背。
刚触碰到对方肌肤,他便有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冲动,细致地,温柔地吻着,像是在呵护他最重视的珍宝。
魏卓炎依旧安然沉睡。
闭着眼流连在魏卓炎掌间片刻,肖忆自椅子起身,躬身向前缓缓探近。
垂眸近距离地观察着对方包扎着绷带的额头,他忍不住便心下一涩。
动dàng的心绪再次混乱起来,他带着满怀的心疼,一点点凑到魏卓炎额头前。
鼻息将魏卓炎自绷带间透出的乱发chuī得细微浮动,他终究是吻了上去,一点点从对方眉心、鼻梁吻下,在抵达唇畔前,肖忆生硬地止住了动作。
半撑在魏卓炎身边,他视线迷离地望着对方唇畔,又凑上去吻了吻对方脸庞上贴着纱布的伤口。
“卓炎。”
声音轻微异常,带着平日不见的宠溺和疼爱,他终于探上前含住男人紧抿的唇畔。
最开始只是轻轻触碰,像是试探什么般轻点水面,但真碰触上,肖忆便感到一股克制不住的冲动指示自己继续向前肆无忌惮地探寻。
于是当他第二次尝试贴上魏卓炎唇角时,对方那深沉疲惫异常的声线差点让他惊出七魄。
“你在……gān什么……”用不上力气,魏卓炎不知什么时候已半撑起眼睑,微颦着眉,视线颇为涣散地望向肖忆,虚弱异常地喃喃。
面色僵硬地支在离魏卓炎面颊不及一寸的距离,肖忆眸子异常晶亮,溢满诧异和震惊,半天无话。
努力辨识着对方此刻的姿势,魏卓炎意识十分虚浮,感觉怎么都没办法从逻辑上分析眼前男人的所作所为:“……肖忆么?……你……在gān什……”
然而这次那断续的话尚未说完,魏卓炎却突然捕捉到眼前男人眸中闪过的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定。
单手探上魏卓炎下颌扳紧,肖忆此刻双眸带着魏卓炎感到陌生的炽烈。
有那么一瞬,躺在病chuáng上的魏卓炎竟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不过这种令他糟心之意尚未绽放完全,眼前神qíng反常的男人却突然嘶哑一声:“卓炎,抱歉——”
话音方落,魏卓炎便惊诧地看到对方qiáng硬俯身而下,近乎野蛮地重新吸住他唇角。
浑身完全无力,半张的唇就这么被肖忆长驱直入,对方舌尖颇为霸道地钻入口腔毫无顾忌地翻搅着,每一次动作都让魏卓炎有种逻辑即将崩断的震惊感。
最开始还因为震惊完全无作为,但被对方qiáng硬地吻到后来,魏卓炎开始使出浑身解数想侧开脸躲避肖忆那突如其来毫无章法的亲吻。
然而对方怎么肯放过他。
最终魏卓炎被吻得粗喘连连几乎要重新陷入昏迷,肖忆才侧开脸。
本来便gān涩的唇被肖忆这一番蹂|躏弄得红肿而cháo湿不堪,魏卓炎鼻息凌乱地躺在chuáng上用一种见鬼的眼光直视着肖忆。
他喉结艰难滚动着,似乎是想qiáng行吐出一句话,但努力了半天也没能出声。
肖忆侧着脸无言地喘息着。
他知道chuáng上魏卓炎一直盯着自己,对方视线中那qiáng烈的错愕和质询意味几乎要将他半张脸焚尽。
终究是没再有勇气回望对方,肖忆侧身扯起边柜上的外套糙糙披上身躯,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刚迈出两步,魏卓炎却奇迹般地从chuáng上颤颤巍巍支起一条胳膊,费劲全身力道地扯住他衣服下摆。
步履一滞,肖忆背对着魏卓炎慢慢闭上眼。
“肖……忆……”断断续续唤了一声,魏卓炎很想撑起身,然而使了半天力气却没挣扎起来。
“你别起来。”继续闭着眼,肖忆背对着魏卓炎一字一顿,“伤还没好。”
闻声,魏卓炎攥着肖忆衣摆的指尖愈加收紧。
他静静地盯了会儿对方,才勉qiáng地挤出一句话:“你……到底……”
“卓炎。”
“……”魏卓炎皱着眉认真听着。
“你好好养伤。”头也没回,肖忆伸手直接拂开了魏卓炎的手,紧接着大步流星地迈出了房门。
当门扉硬生生紧阖时,魏卓炎仰躺chuáng上,一条胳膊还半支棱在chuáng边,完全没法消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qíng。
他就那么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回忆着肖忆近乎嗜咬的吻,大脑一团浆糊。
刚醒来就遇到这种让人无法分析逻辑的事qíng,他甚至开始怀疑先前的场景只是自己大脑受重创而看到了幻觉。
不过细细思虑,他又觉得自己就是臆想八辈子也不可能构建出和男人亲吻的幻觉。
说实在的,脑袋还因为先前救险的事qíng而泛着隐隐钝痛,这刚醒又加上这么个让人匪夷所思的事qíng,他渐渐感到一丝心燥。
开始对自己没法现在就从chuáng上挺起来冲下chuáng把肖忆那小子抓回自己身边询问个清楚的事qíng感到挫败,魏卓炎胸膛剧烈起伏着,一边咂嘴一边疲惫废力地喃喃:“……混小子……跑什么跑……”闭着眼,他无意识舔了下被肖忆吻过的唇,又意识到什么,随后触电般抬起手,拧眉细致地用胳膊蹭着唇角,“……你这是……什么qíng况……”
☆、31告白
肖忆没入长廊,混乱思绪仍如雾霾般深深掩盖理智。
疾步转入楼梯间,他下了几阶台阶速度便硬生生慢下。
倚着楼梯扶手,在黑暗中看着前方转角窗口泻入的黯淡光亮,他就那么失魂地怔了一会儿终究晃晃悠悠坐上了楼梯沿。
这两天冲涌的qíng绪误导了他一向gān脆的决断。
虽然他确实想让魏卓炎明白自己的qíng绪,但绝不是以这种láng狈而无耻的方式。
自嘲着自己每每遇到魏卓炎的事qíng总是举棋不定效率低下,他单手覆着额,像是沉浸在一片荒野墓地,鲜明而浓厚的死寂气息徐徐盘旋在bī仄空间。
就这么独自一人在楼梯上坐了不知多久,肖忆却突然听到口袋中手机传来一阵突兀震动。
他滞顿了许久才将那比他还有生命力的叫嚣物掏出。
眯眼望上屏幕,他却在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一愣。
捏着手机迟迟没接,他就那么怔忡着直到手机停止震动,屏幕重新黯淡。
将手机抵上额头,他视线空dòng地望着楼梯地面,忍不住发出一阵绵长而低沉的自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