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垂下眸,魏卓炎视线定着地面,表qíng相当空dòng。
闻声,肖忆那边传来一声辨不清qíng绪的清浅笑意。
又滞顿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知道了,你也一样。挂了。”
魏卓炎捏着手机立在原地,直到肖忆那边彻底收了线,他才缓缓放下手臂。
耳畔救护车的刺耳警鸣声突然清晰起来。
就那么立在势力渐qiáng的冷风中,魏卓炎渐渐意识到小腿已经痛到快要不能忍受的地步。
慢慢躬身向下,他一屁股坐上地面,单膝支起,表qíng仍然十分涣散。
看到他直接坠倒地面,站在不远处的晋洋吓了一跳,急忙蹭过来把他重新自地面架起来。
上了救护车前往医院的路上,晋洋注意到魏卓炎一直保持着令人难耐的沉默。
想着大概是对方铁哥们离开自己却没赶上去送有些遗憾,晋洋便也体贴地什么都没问。
在快抵达医院时,晋洋刚想架着魏卓炎下车,却在侧眸瞬间,看到魏卓炎那黢黑一片的面容上,一双浮着血丝的眸中泛着隐隐约约的晶莹。
一瞬像是刚发现宇宙新星系,他错愕地看着自己队长,结结巴巴地开口:“老魏?”
“嗯?”回应地有些迟钝,魏卓炎侧过脸望向晋洋。
“你——没事吧?”
摇头,魏卓炎眨了眨眼,伸手撸了把脸:“没事。”
☆、42动摇
魏卓炎跟车抵达医院后,伤qíng倒是及时控制住了,小腿上扒了几块不小的纱布,他跟晋洋坐在人影攒动的走廊长椅上,状态看上去相当萎靡。
本来还打算再陪魏卓炎一会儿,不过聊了没几句,晋洋又被队里招去处理火灾后续qíng况。
知道晋洋这平时吊儿郎当关键时刻却从不掉链子的兄弟担心自己,魏卓炎摆出一副平静面孔,说服对方自己没事。
直到晋洋身影彻底消失在医院走廊转角,魏卓炎坐在空dàngdàng的长椅上,脸色像是流水倏然枯竭,gān涩硬冷地只剩下一片贫瘠无边的guī裂地表。
长廊里还有不少受伤战友被断断续续送来,人声喧闹,嘈杂不堪。
然而坐在那jiāo织一片的混乱人声中,魏卓炎侧眸望着空dàngdàng的身侧,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冷意。
像是和整个空间隔绝,他独自承接着一种以喧闹为掩饰形式的孤寂。
耳膜被不断刺激戳刺着,他却感觉自己聋了般,听不见,也不在意任何声线。
——卓炎。——
感觉身边应该有那么一句轻唤。
感觉身边应该有那么一只胳膊慡快地拍拍他肩膀,然后关切地询问他现状。
——没事吧?——
魏卓炎从长椅上径直起身,一瘸一拐地绕过跟他打招呼的战友拐入楼梯间。
顺着那恍若千百米长的台阶缓缓而下,他表qíng空dòng地一直迈到2层突然缓缓停下。
站在一片漆黑中,他沉吟着,感到心下一波接一波汹涌的空虚感快将他所有理智压垮。
而最让他抓狂的是——他无法解释这种仿佛突然丢弃方向的迷失感到底源于何处。
浑浑噩噩地滞于原地许久,他才出了医院跟队返回现场。
灾qíng的后续工作相当繁琐,有太多死伤数目责任追究需要清算,还有不少家属安慰工作需要他们处理,等差不多所有事qíng尘埃落定,已经小半年过去。
魏卓炎和杨齐悦的jiāo往在这段时间也一直前前后后徘徊不前,虽然魏卓炎多次想跟对方断开,但那巧舌如簧的女人总能找到新理由,无论是动qíng还是动理,每次都抓住这个男人实诚的特点把他重新忽悠回jiāo往战线。
然而毕竟心之所向不能被qiáng求。
这种仿佛牵羊走的尴尬局面又持续了半月,魏卓炎终于义正言辞地提出彻底和她断开。
两人当天就约在了魏卓炎消防局外的某小吃街。
请了那个女人最后一顿饭,魏卓炎将自己的心qíng坦白给对方。
已经到了这种局面,杨齐悦也不是不识时务,终究是聪明女人,明白胡搅蛮缠那套对魏卓炎来说根本是一步坏棋,她便也畅快地耸耸肩,潇洒放手。
只不过两人最终分别前,杨齐悦坐在饭桌边像是要总结失败经验般十分认真地向魏卓炎提出几个问题。
而这东西让这段时间一直qíng绪莫名yīn郁的魏卓炎难得有那么点思绪震颤。
“所以——”单手把玩着手中车钥匙,杨齐悦望着对面脸色沉郁的魏卓炎,苦笑出声,“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么?”
“……”魏卓炎露出一抹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尴尬笑。
“如果你说说问题,我搞不好可以提高看看。”玩笑式地咂嘴,杨齐悦盯着魏卓炎,语气像是放弃却仍然带着隐隐绰绰的未死希冀。
“你没什么问题,所有都做得很好。”魏卓炎抬眸,视线相当凝重,“只是选错对象而已。”
杨齐悦噗了一声。
这家伙还真是不给面子。
“让我猜猜吧。”单手支上下颌,她歪着脑袋瞄着魏卓炎眉间那些久久散不去的烙痕,直白道,“你心上有人,是么?”
从以往约会的经验,她对自己相当自信,不认为魏卓炎会对自己完全免疫。
那么分析来分析去,理由应该只有一个。
这段jiāo往时间,杨齐悦不会迟钝到没看出对方的心不在焉。
只不过和众多女人怀着相似心qíng——
遇到这么个对过去深qíng难忘的男人,她选择屏蔽对方这些“症状”的同时还尽己所能地想在某种程度上改变对方,让对方忘掉过往,看到自己的努力,转而爱上自己。
听她这么一句,魏卓炎一直黯淡的双眸倒是难得地闪过一丝亮意。
不过那明朗感仅如昙花一现,几秒便立刻石沉大海:“你想多了。”
“谁?你忘不了你前妻么?”杨齐悦不依不饶。
魏卓炎伸手捏了捏眉,正眼看着她:“你真不需要猜,我说过了,没人。”
杨齐悦倔qiáng地又跟魏卓炎对峙了一番,终究意识到自己那么点功力似乎搬不动眼前这座岿然不动的青峰。
临行前,她背着挎包不死心地冲魏卓炎劝了一句:“卓炎,不管你对谁念念不忘的,不去面对实在可惜。”伸手指了指自己,她带了点自嘲意味,“只有切实去追了,你才会知道结果不是么。”声线飘了些,她垂眸苦笑,“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也值了。”
望着面前女人,魏卓炎沉默许久才低声一句:“你真的想多了。”
晚上回到局里时已经十点多。
拐进宿舍,魏卓炎注意到晋洋正攀着chuáng栏边专门架出的铁杆做引体向上。
眼倒是尖,定位魏卓炎的瞬间,晋洋公牛般喘着粗气,面红脖子粗地敏捷落地,朝不远处窗边一个矮几扬了扬下巴:“老魏,下午有你包裹。”
魏卓炎站在门口瞄了眼矮几上的一个箱子,疲倦地皱了皱眉:“我的?”
“嗯。”晋洋耸肩。
“我没订什么东西。”
“你没订就不能有人给你送?”晋洋瞅了眼包裹方方正正的箱子顶端记载的发件人信息,“我觉得你不会想错过他送的东西。”
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魏卓炎揉了揉颇为酸痛的肩膀,也算是顺从地迈了过去。
离矮几还有几步,他便一眼看到发件人那一栏记载的名字。
脚下忍不住就那么一滞,他反应了片刻,立时毫不犹豫地加速过去,拆开了箱子。
晋洋在旁边翻身上了chuáng,一边麻利做着仰卧起坐一边淡笑着瞄着下方魏卓炎。
不小的方正箱子里意外地空空dàngdàng,只有两样物品相依为命地紧挨一起:一件白T恤,还有张嵌了朵玫瑰的透明书签。
魏卓炎审视着那两样东西,有些不太明白那个人的用意。
晋洋呼哧呼哧搞定了仰卧起坐,瞅着这边还在发呆的魏卓炎,浅笑:“老魏,这东西应该是肖总出国前一天就寄了,你看日期就明白。不过邮局那边貌似有个什么耽搁,现在才寄到。”
魏卓炎沉默着一直没说话,他拎着那白T恤反复看了半天也没觉察个所以然。
正当他颓败地几乎要放弃时,搭眼一看瞅见那箱子最底的中fèng里似乎还夹着张大小不尴不尬的纸片。
抽出那张纸,魏卓炎眯眼辨识,注意到上面只有一行颇为简单的字:
——洗gān净了,以后小心穿。
看着这句话,魏卓炎皱着脸思索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衣服正是第一次跟肖忆打漆弹枪时弄脏的T恤。
翻过纸片,他注意到背面还有另外一行字:
——以后不会再让你为难。
——忆。
看到落款处那个字时,魏卓炎立在原地半晌无话。
胸口瞬间有种钝器碰撞感,无形中泛着隐隐痛意。
他视线把那几行字流连数遍,才伸手拿起那只书签。
看着里面像是傀儡般被囚禁的gān裂玫瑰,他捏着书签的指尖一点点收紧,关节见白,脸色像是搅了夜的一池静水,波纹四起,却又无声无息。
半晌,他像是木偶般立在原地,无论晋洋怎么在旁边向他询问,他都没反应。
肖忆出国后,国内手机号自然作废,国内社jiāo软件对方也不再使用。
连对方最信任的严天和纪依也被一并带走,没给魏卓炎留下什么可联系信息。
去肖忆原公司能问到的消息也寥寥无几,因为那个一向严谨的男人意料之中地未提国外公司的相关信息。
魏卓炎倒是有对方的邮箱,微信,Q|Q等常用社jiāo软件号,然而自从对方出国,这些东西就形同虚设,魏卓炎从未见对方在线。
有时实在憋闷地想知道对方动态,发个消息过去就跟打入冷宫一样,完全没回音。
最开始还让他颇为恼火,但时间久了,这种恼火便积压成一种挫败。
也是这一次次的碰壁让他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一件事——
肖忆是铁了心不打算再联系他。
收了那T恤,书签也顺手被夹在他的出警手册,魏卓炎大晚上洗漱完毕,靠在窗边迟迟没有上chuáng休息的意思。
早就钻进被窝的晋洋瞄着熄灯后窗口魏卓炎虚晃的身型,忍不住催促:“老魏,你到底咋了?”
“……”魏卓炎立着没动。
“我说你这最近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晋洋观察了一会儿光着膀子从chuáng上爬下来溜达到魏卓炎身边,“是不是哪次出任务砸脑袋了?”
魏卓炎垂眸一声浅笑。
“啊?你这到底什么qíng况?”
晋洋双手环胸,缩着膀子站在对方身边,想看出些端倪。
盯着窗外那在云中忽隐忽现的朦胧寂月,魏卓炎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想见他。”
“见她?”晋洋挑眉,“谁?小杨?”
“……”
“噗,我就说么,你跟她分手忒快。”
“……”这小子消息倒是灵通。
晋洋又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句:“女人的事就是这样,你一搅和进去吧,恨不得自己从来就——”
“跟杨齐悦没关系。”魏卓炎伸手捏了捏眉,转头望了眼矮几上从出警手册里露出的半拉玫瑰书签。
晋洋懵圈了。
“我想……找他谈谈。”魏卓炎完全没理会晋洋,只是自语般喃喃。
“我说老魏,咱能别玩捉迷藏么?”晋洋突然感觉有点心累。
“是肖忆。”魏卓炎侧过脑袋,盯着黑暗中晋洋发梢乱七八糟的头,郑重道,“我想找他谈谈。”
“肖总?”晋洋哧了一声,“有啥好谈的?人出国飞huáng腾达去了,根本连支会你一声的意思都没有,你还一直惦记着gān吗?”
“……”
“怎么着,难不成这兄弟还真当出基qíng来了。”晋洋一边摇头一边心不在焉地吐槽。
“……”魏卓炎隐在黑暗中的眸泛着不明意义的光线。
隔了半晌,他才简单开口:“我就是想跟他谈谈这个。”
“……”闻声,晋洋有点没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跟他谈谈——感qíng的事。”魏卓炎侧开脸,面色相当严肃,“我跟他……感qíng的事。”
“……啥?”
作者有话要说: 新建Q群:125887809,用于停更通知和锁文qíng况。
敲门砖:晋江读者马甲或C文里亲喜欢的人物名。
☆、43痴念
晋洋的脸色沉实若石灰,魏卓炎明白自己三言两语大概是不可能解释清楚。
gān脆倒了两杯热水,他让那一脸菜色的男人坐上chuáng沿,自己把和肖忆之间的事qíng简单跟对方jiāo代了一下。
晋洋的表qíng反应倒是相当丰富,魏卓炎甚至能看出那么点霓虹灯效果,最开始红白参半,到最后直接转黑。
结结巴巴像是把说话能力还了亲妈,晋洋磕绊了半天才捋出一条清晰思绪:“你、是说……你和肖总之间——”
魏卓炎指尖轻重不一地捏着眉心,半只手掌若有若无地盖着脸,语气相当沉郁:“不是你想的那样。”
“所以现在qíng况是肖总跟你告白了,你没答应?”晋洋指尖摩挲着下巴,一脸资深侦探分析犯罪现场的专注。
魏卓炎瞄了晋洋一眼,并没回应,只是起身重新迈至窗边。
“老魏?”瞄着对方默然背影,晋洋端着热水一阵纳闷,“到底啥qíng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