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了下脖子,晋洋尴尬地抿起唇。
“如果他对我来说只是个宠物,那你告诉我——”鼻息凌乱,魏卓炎双眸泛着血丝,声音有些嘶哑,“为什么我见到他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
生生滞住话,魏卓炎视线一暗。
——吻他。
看着魏卓炎这种失控的样子,晋洋已说不出什么。
他本来就不是擅长安慰人的类型,先前魏卓炎跟边月离婚后,他就经常无意识说些火上浇油的话。
斟酌来回,他伸手拍上面前表qíng凌乱的魏卓炎肩膀,认真道:“卓炎,你自己也说了,这种东西,一辈子也不一定有一次不是么。”
“……”魏卓炎垂着脸没回应。
“所以,我建议你跟他直截了当地告白。”晋洋认真,“男人么,有什么的。如果他不答应,大不了笑笑算了,就当这玩意儿就是一小cha曲,爷们东山再起又是条好汉。”觉得舌头都有点打结,晋洋侃侃建议,“人生谁能没过走几次弯路的经历?”
“他现在身边有人,你让我跟他告白?”魏卓炎挑眉。
“怎么着,他们是结婚了还怎么?你告个白伤谁?肖忆如果早就忘了你,肯定会拒绝,你也可以划个句点,给自己个jiāo代。”
“……”
“怎么样,这建议如何?”
魏卓炎眯着眼看了晋洋半天,摇首嗤笑:“真特么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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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星期后,魏卓炎局里一次演习不慎从高架上摔落跌伤小腿,跟他同组的晋洋送他去医院时还一直调侃说gān脆把你全身骨架都换成铁的算了,一把年纪了回头再折两根,压根没人救。
魏卓炎倒一直把这种事当光荣,说是gān几年消防下来,身上还细皮嫩ròu的那压根就不是男人。
掰不过对方,晋洋调笑着送这再次挂彩的货进了医院,几天和战友们轮流探班。
一日在病房前台登记探病记录时,晋洋一斜眼刚巧和从转角踱出的两个男人打了个照面。
最开始只是匆匆瞅了眼,不过顺然,他反应过来什么,重新朝对方望去,注意到对面男人也皱眉打量着自己。
认出是肖忆,晋洋跟对方扬了下下巴,算是打招呼。
不过很意外,对面男人打量了他几下,竟携着身边一个个子颇矮的男人一起过来。
视线落在肖忆身边的人身上,晋洋意识到对方可能就是魏卓炎前段时间看到的那个“qíng敌”。
组织着语言,等肖忆和那瘦削男人走近,他才礼貌一笑:“肖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语气冷淡地回应,肖忆视线开始在晋洋身边游移,“晋先生也是来医院看人?”
“是啊。”故意加重语气,晋洋双手悠闲cha入兜里,耸肩,“我们那不要命的队长又把自己弄得快挂了,我也就只好屈尊过来瞅瞅。”
言毕,他认真观察着肖忆,想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一些qíng绪变化。
然而对方那扑克脸比几年前修炼得还要炉火纯青,晋洋盯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什么qíng绪波动。
“卓炎么。”语气平静地询问,肖忆视线虽然落在晋洋脸上,却像是没什么焦点。
“是。”晋洋伸手拍了拍胸,笑,“我这辈子,就认他这一个队长。”
肖忆视线在长廊上溜了一圈:“他——在这边住院?”
晋洋耸肩默认。
“病房几号?”顺理成章地问下来,肖忆淡然道。
闻声,晋洋还有点意外。
本以为对方要携着自己“家眷”潇洒离开,很难想象对方竟然对魏卓炎病房号好奇。
一瞬心下投she进一丝暖意,为魏卓炎感到欣慰,他慡快地告知对方魏卓炎房间号。
准确无误地朝那房间扫了眼,肖忆侧身跟身侧瘦削男人说了句什么,对方点了点头,转身竟兀自离开了。
肖忆看着面前晋洋,皱眉:“我可以去看看他么。”
“当然。”勾唇,晋洋朝那边伸了条胳膊,“就那个门。”
肖忆抬眸。
“对了,我去买饭,你可以先过去。”自己已经帮魏卓炎打起算盘,晋洋糙糙说完,悠闲地溜达离开。
目送晋洋远去,肖忆没追究什么,只是缓步探入魏卓炎病房。
鼻腔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刺得他神经隐痛,肖忆皱眉。
房间里,一个男人斜靠在大敞的窗沿边,任窗外小风徐徐chuī着。
对方一条腿上缠着绷带,看上去不是轻伤。
听到门口动静,倚在窗边的男人头也不回地淡淡:“晋洋,下回进来时关门说了多少次。”
闻声,肖忆表qíng一滞。
静顿片刻,他缓缓伸手关了门,视线笔直地盯视魏卓炎方向。
“怎么,买盒饭去了?”男人废劲地支了下胳膊,拖着条病腿转过脸望向门口,“哪儿买的?是在中心商城西边那个——”
一句话未完,视线落在肖忆脸上时,他表qíng倏然一滞。
两个男人隔着个病chuáng互望着,却仿佛隔世。
记不清最后一次两人单独相处是什么时候,魏卓炎盯着肖忆,思维如乱麻般搅缠了许久才开口:“你——怎么会来?”
视线凝滞地定在魏卓炎身上,肖忆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开口:“来看看你。”
魏卓炎也静待了一会儿才指了指chuáng边一个圆椅:“你坐。”
“不坐了,等下还得回公司。”肖忆单手顺入口袋,冲对方点头,“有点事。”
“是么。”点头,魏卓炎视线笔直地探着肖忆。
和对方对望了一会儿,意识到两人都似乎无话开头,肖忆不自在地慢慢动了动脚步,客气地重新开口:“这样,如果你不方便,那就先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言毕,就像是完成了一场谈判般,他毫无留恋地回身要出门。
“肖忆!”
手掌刚探上门把,身后便传来那男人低沉声线。
肖忆停下脚步,无言闭眸。
“这些年——你一直在国外么?”
“……”
“为什么不跟我联系?”对方声音粗糙yīn鸷,还带着些隐隐的挫败。
沉默了一会儿,肖忆才微微自肩膀上侧头:“抱歉,只是一直没顾上,所以——”
“这都什么借口?”身后传来魏卓炎一瘸一拐走来的声音,“四年了,你腾不出一分钟给我发条信息?”
“……”
“小子,你知道我有多想见你么?”
肖忆眉梢一颤。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
☆、47冰释
病房里的暖气声吱吱呀呀像是凿子般一点点撬着魏卓炎神经墙,他沉默地望着背对着自己的肖忆,视线灼烈地看着对方。
半晌,他听到那个已经把手压在门把上的男人淡淡开口:“卓炎。”
“……”
“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跟我说的好。”
言毕,肖忆未等对方反应,单手压下门把手。
然而方要将门打开,他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异常巨大的一瘸一拐脚步响动。
几秒后,面前刚开启了一条fèng的门被一只大手野蛮按上,门板撞上门沿发出轰然巨响,肖忆甚至能感到那瞬间掀起的间风chuī起发梢的疯狂力道。
魏卓炎紧贴着他背后而站,一条胳膊越过他肩膀死死压在门上。
整个身体挺在原地,肖忆视线定在面前门板上,表qíng有些僵滞。
魏卓炎沉重的鼻息徐徐chuī拂着肖忆发梢,他无言地将肖忆身躯箍在自己手臂支起的狭小范围内。
面前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前,半晌没反应。
肖忆发梢的味道和记忆中的有些不同,魏卓炎鼻尖一点点靠前,几乎要埋入对方发顶。
压在门板上的手指缓缓收紧,他再次向前贴了些,胸口几乎完全靠上了肖忆后脊。
“——小子……”温热气息就那么chuī拂着肖忆发梢,魏卓炎压抑着喷薄的心绪,控制着声线低沉道,“你知道我有……”闭眼,他咬着牙重复,“多想你么……”
身前男人还是没任何反应。
魏卓炎感觉自己一颗炽烈心脏已然快从胸腔跃出。
一瞬间,整个病室变得像是候审室,他忐忑着,恐惧着,像是等待审判结果般不安。
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过哪个人——
就连当年他深爱的边月也从未让他感到像现在这样无助,就这么毫无支撑地把心bào|露什么人面前。
正当魏卓炎生生感到胸腔涌上一抹窒息感时,身前男人却缓缓垂下脑袋,伸手慢慢拨开魏卓炎撑在门上的手。
片刻后,他在愣怔的魏卓炎面前径直拉开了房门。
伴着一声清脆声响,肖忆身影消失门外。
立在原地,手臂上还残留着肖忆拨开他的力道,魏卓炎半晌没反应。
理智来不及分析眼前发生的qíng形,他静默着,视线落在紧闭的门沿,一动未动。
就那么像丢了魂般站了不知多久,他才倏然反应过来什么,拖着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开门疾步迈入走廊。
左右张望,肖忆身影早已不见。
忍着腿间一点点升腾的锐痛,他穿着病服,踢踏着拖鞋,磕磕绊绊地朝电梯蹭去。
然而在门口等了许久电梯还没到,急躁的他咬牙拐入楼梯间,踉踉跄跄地下楼梯。
终于抵达一楼时,魏卓炎感觉半条命快耗掉。
然而无暇顾及这些,他视线炽热地盯着医院正厅门口,竭尽所能地快步而去。
中途不少看病路人看到面色惨白,动作摇晃的他忍不住侧目好奇而视。
一心搜寻肖忆身影,魏卓炎没入天光,像是在火灾中搜寻生还者般执着而决绝。
腿上锐痛如附骨之疽般细腻蔓延,他眉梢越拧越紧,在医院门口那条喧闹街道一点点向前寻找。
完全没有方向,他走着走着,心下那抹绝望感便若点墨般扩散开去。
天际艳阳刺得他双目发痛。
就那么坚持着走了不知多久,他终究渐渐慢下脚步,弃犬般立在人头攒动的繁闹街道,视线茫然地落在路牙边。
耳畔传来cháo水般汹涌的马路车流喧闹,他立了许久,唇角终于慢慢浮上一抹酸涩笑意。
又待了许久,他长长叹出一口气,转身像是放弃了什么般走到路牙边缓缓坐下。
马路上呼啸的车辆飞驰而过掀起阵阵劲风,chuī得他发梢乱舞。
心如死灰地望着水泥地面,魏卓炎孤零零地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边,像是迷失的流làng汉,看上去láng狈而颓丧。
拖鞋上满是灰尘。
他深深弓着背,突然老了十岁般,沉默地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就那么坐了不知多久,当身前突然传来一阵刺耳刹车声,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震得魏卓炎jīng神一个激灵。
他抬眸,注意到一辆漆黑轿车停在他面前只有两步的地方,窗户缓缓降下,肖忆侧着的脸徐徐露出。
眯眼,魏卓炎有些错愕。
看也没看他,肖忆gān脆道:“上车。”
魏卓炎反应了一会儿,颇为废力地从路牙边站起,机械地迈了过去。
车门打开时,他几乎是被男人qiáng行拽进车里的。
一身病服和肖忆并肩坐在车后座,魏卓炎看到自己已经蹭了灰的拖鞋把对方一尘不染的车毯弄得脏兮兮。
刚坐定,前方严天转头望了眼魏卓炎,朝他露出官方化一笑:“魏队。”
láng狈地瞄了眼严天,魏卓炎朝对方回应了个笑,点头。
车子重新启动时,肖忆一直侧着脑袋望着窗外,一语不置。
魏卓炎也不知如何开口,于是gān脆坐在车座上,任那他俩都熟悉的沉默代言一切。
窗外街景一闪而过,魏卓炎坐在座位上,却感觉腿部伤口越来越痛。
忍不住垂眸望了眼伤腿,他看到雪色绷带上居然已经隐隐泛起赤红色。
知道是之前毫不顾忌腿伤的行为弄得伤口开裂,他有些自嘲地闭眸。
肖忆继续面无表qíng地望着窗外,视线像是被窗外阳光吸收,映着光却又夺着光,无声无息,辨不清qíng绪。
侧眸望了眼始终没开口的肖忆,魏卓炎视线黯淡地笑了笑,终究是打算率先开口:“肖忆。”
身边男人表qíng没什么变化,眉梢却微微动了动。
“这四年来——”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话,魏卓炎垂眸望着自己裹着绷带的腿,沉声,“你过得好么?”
“……”肖忆皱了下眉。
等待许久,见对方没回应,魏卓炎自语般继续说着:“我一直想……联系你。”
“……”肖忆仍然没什么回应。
伸手顺上面孔捋了捋,魏卓炎也侧眸望向身边窗外:“一直在找。”
肖忆慢慢闭上眼。
“你当时说走就走了。”魏卓炎叹笑一声,两只大手绞在一起缓缓揉搓,“都没来得及跟你正经告个别。”
“……”
“为什么……不跟我联系?”视线定在自己指尖,魏卓炎敛眉,压抑着这些年积聚的挫败qíng绪,控制着俨然有些颤的声线。
“严天。”然而魏卓炎一句话刚落,肖忆却忽然转头,朝前方严天方向开口,“把隔板关上。”
闻声,严天点了个头,探手径直按下后视镜上一个按钮。
片刻后,前排车座和后排车座间突然缓缓升起一道屏障式隔板将严天和后排的两人彻底隔开。
魏卓炎不明所以地看着那缓缓升腾的隔板,露出困惑表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