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肖忆配合地抿了下唇：“不是。魏队长还记得下午我问你的那件事吗？”
魏卓炎：“那件事？”
肖忆点首：“对。就是关于你们队上从X城调来人员的事qíng。”
魏卓炎注意到问这个问题时肖忆漆黑的眸异常明亮，像是找到了什么支点般坚定而决然。
他反应了一下才有些困惑地挑眉：“肖总问这个，是有什么想了解的么？”
肖忆看着魏卓炎稍显警惕的脸，免不得解释出声：“哦，不是。就是简单想找个人罢了。”顿了顿，肖忆语调也沉了些，“魏队应该知道5年前X城中心百货大楼特大火灾的事qíng吧。”
打算旁敲侧击地引对方回答，肖忆表qíng倒是很镇定。
闻言，魏卓炎怔了一下。
站在他们身边的传达室老大爷好像也突然有些激动，瞬间cha话进来：“哦，你说的那场火灾，我记得我记得——”转头望向魏卓炎，老大爷笑眯眯道，“当时小魏是B区分队长吧？刚调过来的时候这边都快炸锅了。”
伸手不自在地抚了下鼻稍，魏卓炎尴尬一笑：“嗯，5年前那会儿我在场。”
听对方肯定的说辞，肖忆瞬间有种异常接近真相的错觉。
他调整了下qíng绪，才问出第二句：“不知道魏队长当年救火的时候……有没有在15层左右救过人？”
他当年被困在17层狭长楼道里，进出不得，如果不是那人，此刻的自己也许已然丧命。
魏卓炎像是在思考什么，艰难地用手指抵上太阳xué，唇边的苦笑愈发明显：“呃，15层啊……”因为时间有些久再加上当时混乱qíng况，魏卓炎表qíng明显带了些无奈，“应该是有的。”又用指尖压上眉心，他一边努力回忆一边皱眉，“我记得当时晋洋好像在15层救过不少人。”
“晋洋？”肖忆眼前一亮。
这个名字，名单上第一个就是。
“呃，嗯。”魏卓炎点头。
“所以他——有没有救过一个大概20出头的小伙子？”肖忆这话抛出去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
他知道综合考虑各种因素，当时那么混乱的qíng况下，像他们这些消防员救出的人那么多，估计不太能记得很清楚。
“这——我还真不太确定。”魏卓炎朝肖忆歉意地点了下头，“不然这样吧，我去叫晋洋出来跟你见个面，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也许他能帮忙。”
“好。”肖忆感觉自己心跳莫名飙升了一些，“如果可以的话，真是谢谢了。”
“怎么，是要找救命恩人吗？”临走前，魏卓炎朝肖忆投去狡黠一笑，调侃着开口。
肖忆只是盯着魏卓炎露出委婉一笑。
“那你们淡定点。”豪慡地开口，魏卓炎玩笑道，“晋洋那家伙估计得吓一跳。”
“啊？”严天在旁边不合时宜地出声。
“5年了，还记着呢。”魏卓炎笑意异常灿烂明丽，“你们能找过来真挺不容易。”
“不容易的是你们。”肖忆点头十分诚恳，“真的谢谢你们。”
“为人民服务。”魏卓炎露出坦然一笑，豪慡道，“我们本职。”
“魏队当年也救了不少人吧？”肖忆感觉和对方的话匣子仿佛打开了，之前拘谨严肃的态度也稍微缓和了些，像是熟识许久的老友般淡笑，“他们应该差不多和我一样心qíng。”
魏卓炎笑意愈畅然了些。
“小魏啊，你跟晋洋不是搭档的么？怎么他在15楼你没在？”传达室老大爷也笑盈盈地在旁边回忆。
“哦，这个。当时往上走的楼梯快塌了，所以我先上去找伤员，让他先救15层的。”魏卓炎裹紧了制服，已经推开了传达室门扉。
然而在后方露着淡笑的肖忆表qíng却突兀一滞。
眼看着魏卓炎要出门，肖忆才如梦方醒地突然沉声一唤：“魏队，等下！”
从肩膀上向肖忆投来不解一瞥，魏卓炎线条刚硬的面容在外面黯淡光线笼罩下显得十分寂寥。
“你说……往上走的楼梯？”
脑海中突然传入当年17楼墙壁发出的裂fèng声，肖忆有种错觉自己又蹲回了当时摇摇yù坠的楼梯间。
“哦，对。”魏卓炎糙糙点了个头。
“……16楼？”肖忆紧盯着对方，视线犀利如针。
“16楼——好像没什么人。”魏卓炎漫不经心地回忆着，“应该是17楼。我当时在17楼。”侧眸，魏卓炎望向传达室大爷，“晋洋在15楼，所以没在一起。”
言毕，朝这边几人点了个头，魏卓炎便匆匆推门没入外面漆黑寂夜。
然而后方，他并未看到肖忆表qíng俨然亮如明火。
☆、10乌龙
待回过神来时，肖忆意识到魏卓炎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外面冷飒寂夜中。
匆匆跨步向前，他狠劲儿推门，那脆弱门扉在他野蛮力道下倏然发出可怜巴巴的吱呀声。冷风立刻饿láng般闯入传达室，难得守门老大爷打了个哆嗦，盯着肖忆就一阵无奈嘀咕：“诶诶，小伙子，你不能过去啊，先把门给我关上。”
严天在旁边瞅了眼对方露着白花花松弛皮ròu的胳膊，忍不住一阵无奈——
您老要嫌冷还自个儿折腾自个儿gān吗。
对这边的小cha曲肖忆倒是没丝毫在意。
想追出去又迫于老大爷那张地狱判官般的黑脸，他只是讪讪将门关上，隔着脏兮兮的窗户望向外面匆匆向消防局正门小跑的魏卓炎。
刚才那一瞬，他能鲜明感到心脏像是被木桩狠狠一戳，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停跳半拍。虽然没从对方口里直接确认，但直觉告诉他，对方是他救命恩人的事qíng八|九不离十。
肖忆还是一如既往那张淡定脸，双手cha兜，看上去十分耐心，然而心下早就火山爆发般急不可耐，恨不得当时就扯住对方把这些年来一直憋着的询问毫无保留地倾倒。
魏卓炎离开的这几分钟，肖忆有种捱过几世纪的错觉。
当对方和另外一个身材高挺的男人并肩向传达室小跑而来时，肖忆胳膊上的脉搏清晰到他已然能计数清楚的地步。
正揪着根神经静默等待魏卓炎，肖忆却看到对方在把身边战友引到离传达室偏门还剩十米左右时隔着玻璃朝他点了点头，貌似在打招呼。
肖忆立刻有种不妙感。
果然，魏卓炎朝他勾唇客气一笑，侧头拍了拍身边战友肩膀便径直转身往回走。
“喂——”嗓子眼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呛了一下，肖忆就差直接扒窗沿急吼了。
一整大衣衣领，他拧眉，打算不管不顾大爷阻拦叫住魏卓炎。
然而刚推门，对方带来的那位战友便阔步迈了进来。
差点跟对方撞个满怀，肖忆踉跄着侧歪了一下，脸色惨淡地像是刚从漂白池里被拽出。
出于尊重，肖忆也不好撂下这位好心赶来看qíng况的消防员哥们儿不顾，他瞅了眼那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官方化地笑了笑。
不过刚要出口拜托对方把魏卓炎那脚底抹油的家伙喊回来，面前这位带着杨柳chūn风笑的男人便像是突然遭遇百年不遇的暖流，望着肖忆点了点头：“呃，先生，您是5年前X城获救人员？”
像是慢半拍的器械，肖忆张了张口，硬生生将自己那句询问憋下去，有那么点撞南墙的无奈，朝对方尴尬点头：“是。”
“那还真是——好巧。”伸手探上脑袋抓乱糙一样扯扒了两下，来人笑意渐渐不自在起来，“听魏队长说，您在找人？”
肖忆能看出对方脸上有那种已经准备好要面见被救家属的腼腆笑意。
一瞬心下浮起一抹不忍，肖忆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之前魏卓炎离开方向，俨然有些为难。
不过考虑片刻，他还是打算把这yīn差阳错的乌龙说开：“您是晋先生吧？”
肖忆那张面对突发状况一向淡定自若的脸，此刻在晋洋看来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一定要分析，大概是对方那板板正正领导范儿十足的打扮。
听惯了局里损友们直呼他大名甚至各种无法登大雅之堂的扯淡昵称，这会儿眼前男人突然来一句客客气气的“晋先生”，让他突然有种莫名脱节感。
对方眸中有些他辨不太清楚的qíng绪，像是压制着一抹急躁，然而言谈举止却始终保持一抹淡然若水的高雅，似乎若有若无地控制着分寸。
“对，我是。”晋洋一直觉得自己属于xing格随意很接地气的硬汉，不过和眼前这气质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男人一讲话，举止也不经意间变得拘谨起来。
“魏队长跟我提过您。”肖忆眼角流露一抹让人看上去心暖身暖的浅笑，“X城那场火灾，您救过不少人。”
肖忆这话刚落，晋洋便条件反she地脱口而出：“为群众服务是我们应该的。”
站在他对面的肖忆怔了一下。
这话光从魏卓炎嘴里他就已经至少听过两次。
像这种宣言般的说法，对他们消防员来说，大概是已经刻到骨髓里了。
注视着面前视线笔直坚定的晋洋，肖忆心口突然冒出一抹鲜明异常的敬佩和感激。
沉默了一会儿，他正儿八经地再次向对方道谢，并把当年自己被困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晋洋。
这次，不是做为一个被救的个体，而是出于本心想要代表被这些日夜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英雄们救起的全体，肖忆恭恭敬敬地跟晋洋鞠了一躬。
搞清楚对方想找的人不是自己，晋洋刚从懵怔中回过神来又见肖忆跟上香敬佛般朝自己严肃鞠躬，连忙迈步上前阻止对方，忍不住就露出一抹苦笑。
等跟肖忆jiāo流清楚，晋洋稍稍放松了点qíng绪。
说实在的，面对道谢群众，他们会有使命感更qiáng烈的自觉——就仿佛在火场上冲锋陷阵流血流泪都得到了最有意义的诠释，所有一切的自我牺牲，俨然值了。
“你当年是被困在17楼？”晋洋听完肖忆解释，忍不住一拍大腿，“那你要找的人还真不是我。”用大拇指朝先前魏卓炎离去的方向戳了戳，晋洋豪慡道，“搞不好魏队就是。”
肖忆笑得有些勉qiáng：“应该是他没错，他刚才说过17层的事qíng。”
“那倒也不一定，当时赶去17层救援的也不只魏队一个。”晋洋看着肖忆那忽明忽暗的面色，忍不住笑了笑，“这样吧，要不我再去把魏队叫来问问？”
“这个还是算了。”虽然心qíng很急躁，不过一想到他来这一趟把这俩人折腾来折腾去地跑圈玩，肖忆觉得不妥，“你们工作辛苦，我明天跟他联系也好。”
“算了算了，啥明天联系不联系的。”在旁边一直属于看热闹状态的老大爷终于有些憋不住了，从门边墙上拎了件暖和的衣服直接套到羽绒背心外面，他缩了缩满是褶皱的手，看肖忆这人打扮的板正斯文，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恐怖分子，也就大发慈悲道，“要找人抓紧时间进去，给你们10分钟时间。”
闻声，晋洋露出一排大白牙，冲老大爷慡快地咧唇：“哎呦大爷，今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臭小子抓紧领人进去。”老大爷横眉立目，对着晋洋努嘴。
“谢了您呐。”晋洋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线，赶紧带着肖忆和严天往消防局正门溜。
几番周折，仨人在走廊拐角上找到正就地做俯卧撑的魏卓炎。
瞅着这边一行三人，魏卓炎抖了抖健硕膀子，慡快从地板上撑起。
似乎对于他们直接进来的事qíng感到诧异，魏卓炎瞄了眼晋洋：“王大爷他——？”
“今儿没吃药。”晋洋慡快接茬。
“所以——”
“放我们进来了。”笑成一朵灿烂jú花，晋洋说Rap般饶舌接上。
挑了挑眉，魏卓炎也露出一抹舒心笑意。
也是，那糟老头子平常就认证件，他们都怀疑除非恐怖分子袭击，不然就是天塌下来，传达室那小破楼估计也得是一直挺立到最后的存在。
视线落回肖忆身上，魏卓炎朝对方客气点首：“肖总，你要找的人是晋洋没错吧？”
一说到这茬，晋洋有点来劲。
肘子一撞魏卓炎肩膀，晋洋笑得那叫一个欠，凑到魏卓炎耳朵边嘀咕：“老魏，你不是故意的吧。”
不解，魏卓炎被对方近在咫尺的鼻息喷得忍不住皱眉。
“专门把我叫过去是搞什么？”晋洋轻声哧着，“人要找的人不是你么？”
这回，换魏卓炎愣。
匆匆扫了眼站在对面用一种复杂目光盯着自己的肖忆，他困惑道：“什么意思？”
“人当年被困楼层17层，你拉我去凑什么热闹？”晋洋摊手，“害我刚才还幻想是哪个姑娘念念不忘我当年英勇，锲而不舍寻找5年多，最后还追到X城……”
魏卓炎：“……”
“行了，你去跟人家谈谈看什么qíng况。”晋洋朝那边瞅着他俩窃窃私语的肖忆投去公式化安慰一瞥，这边继续瘪着嘴跟魏卓炎虚声，“当然也不排除这事儿跟咱俩一毛钱关系没有。”
说完，晋洋摆出个仗义十足的模样，甩开膀子拍了拍魏卓炎肩膀，跟肖忆点了个头就撤了。
魏卓炎云里雾里地没搞清楚什么qíng况。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望向对面目不转睛凝视自己的肖忆，莫名有些牙疼。
就那么gān站了一会儿，他才迈近肖忆，困惑道：“肖总，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