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丹丹说:“他的书已经写完,在最后的定稿中。景点的调研也进入最后阶段,大半个西藏已经快跑完了,就剩下最远的阿里了。估计快回来了!”
走出书店,张浩天提议大家去布达拉宫广场看看陈西平,顺便再给他说说李红的事。
来到布达拉宫广场,见到喷水池在音乐的伴奏下喷射出绚烂的花柱,陈西平带着几个工人正在喷水池中测试水压。他拿个扳手跑来跑去的。脸上、头上都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水还是汗。
李小虎走过去说:“我还以为你在什么地方跌到了,就在什么地方躺着不动了,没想到还是个工作狂嘛!”
陈西平看见张浩天也来了,知道又是来说自己婚事的,心里很抵触,说:“你们来干什么,是不是又来给我介绍对象?”
大家一时不知如何挑起话题。张浩天想让气氛轻快一些,就指了指宽阔的广场,说:“西平,这么漂亮的布达拉宫广场,你们可给拉萨城增光添彩了。”
陈西平看着东边的大楼,冷漠地说:“我不喜欢这座城市,这座城市也不喜欢我。
杨丹丹说:“这是什么话!唉,我说西平,过去就数你的笑话多,现在怎么暮气沉沉的?”
陈西平说:“过去的我死了!”说完,用力拍打着脸上、头发上的水,摔得大家身上都是水。被水淋湿的陈西平比原先的样子更令人心酸,长长的头发沾满污垢,纠缠在一起垂在额头,看不清颜色的毛衣脱了线,挂在袖口上像缠着个蜘蛛网。
张浩天和田笑雨对视了一下,不知如何开口。
蓉蓉把手中的书晃了晃,说:“西平叔叔,你像个落汤鸡!”
陈西平嘴唇动了动,没有不说话。
杨丹丹想用快乐的情绪带动沉闷的气氛,说:“西平,还记得我们在布达拉宫脚下骑自行车比赛吗?你和宋建华骑一辆车来追我和致远,结果我的高跟鞋掉下来,把你们摔了个大跟头,宋建华的眼镜腿断了,你的屁股也摔成了两半,哈哈……”
笑话讲出来,只有杨丹丹一个人在笑。
那次骑自行车比赛的一幕还在眼前,自己坐在宋建华的后座上,心里却想着哪一天能带着王雪梅一起飞奔……骑自行车的人已经没有了,宋建华和王雪梅都飘走了!陈西平心里一阵痛,一屁股坐在地上,语气中透着无以复加的惆怅:“那已经是别人的传说了,我只想快点回老家去……”
张浩天终于找到了机会,把话题转到正题上,说:“你怎么这么泄气!带着爱情回到老家,又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人生又会是另一个样子。”
陈西平冷冷看了张浩天一眼,说:“在一个地方跌到了,想再次爬起来不容易。”
李小虎气呼呼地围着陈西平转了一圈,说:“像你这样在一个地方跌到了,几年都不想爬起来也不容易!”
之后,大家再多的劝说都是善意的温柔,没什么实际意义。陈西平把头深深埋在双腿之间,始终沉默无语。
这时,突然听见“突”的一声,强劲的音乐停了,巨大的水柱冲上天挡住了刺眼的太阳,顿时,每个人身上都是水。一个工人边跑边喊:“陈工,喷水管爆裂了,你快来看!”
陈西平“腾”地站起来,闪电一般奔过去。
没多久,又一股水流带着钢管冲向天空,然后重重地落下来,接着,巨大的水声中夹杂着工人的喊叫声,人群乱成一片。
张浩天他们赶紧走过去,看见陈西平躺在地上捏着脚脖子痛苦不堪。工人说,刚才陈西平正在指挥工人们抢险,突然一根断裂的钢管随着喷涌而出的水流冲出来打在他脚踝。张浩天想把他扶起来,可陈西平努力了两次还是瘫坐在地。
赶来的队长对工人说:“快抬着去医院。”
经医生检查,陈西平脚踝骨折,软组织损伤。张浩天帮他办了住院手续,大家一直等他从手术室出来。队长他们急着回工地处理后续的事情,把陈西平交给了张浩天他们。
手术终于做完了,张浩天推着轮椅把陈西平送到病房。
杨丹丹说:“我留下照顾西平吧,学校放假了正好没事。”
田笑雨说:“你还是带着蓉蓉回去吧,我留下。”
张浩天说:“我留下,你们都回去。”
陈西平看见大家为了照顾自己争执不休,死灰一样的眼睛闪烁出一丝光亮,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李小虎看见德吉走了进来,就把大家推了出去:“都回去,都回去!这里有我和德吉就行了!”
张浩天觉得医院有德吉照应放心了许多,再说留这么多人的确没有意义,就对李小虎说:“那我们走了,明天我来换你!”
李小虎把大家送走,突然问德吉:“你是不是怀孕了?”
德吉不好意思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陈西平,把李小虎拉到一边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李小虎笑出声来:“我还知道你怀的是女孩。”
德吉惊奇不已,说:“上午才做的检查,医生都没看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李小虎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女孩男孩我都喜欢。”
德吉摸了摸被李小虎亲过的脸颊,对陈西平笑道:“看他高兴的样子,嘴上说喜欢,可我知道他想要男孩!”
陈西平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但依然沉默不语。
☆、145
此时的徐致远正一个人背着重重的行囊穿越在阿里辽阔的戈壁荒滩,行进在世界上海拔最高、道路最远、气候最差的高原公路上。寸草不生的沟壑因缺少雾气的遮掩,显得狰狞而凶险。冬日迟缓流淌的江水在夏季变得脾气暴躁,波涛汹涌。阴晴不定的天气变化莫测,雨雪冰雹交替上演。只有谷地间静卧的一湖碧水,始终保持着亘古不变的静谧,静观沧海桑田。
徐致远无数次走过这里的雪峰冰川,戈壁荒滩,但此行的心情却异乎寻常的激动,和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身体虽然疲惫,但精神始终饱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再苦也觉得快乐。他深情地注视着苍茫大地,怕错过每一缕阳光、每一片云彩、每一滴雪水。他用心倾听着山谷里的风声、鸟叫、雷鸣,极尽全力想记住眼前的一切。
在白云缭绕、雾气浓重的冈仁波齐雪上路上,徐致远和远道而来的朝圣者一起行走在漫长的转经路上,感受着这里的宁静祥和,呼吸着最纯净清新的空气。他坐在一块石头上掏出馒头慢慢啃着,看着朝圣者怀揣梦想用额头亲叩神山,用身躯拥抱大地,朝着心中最神圣的地方匍匐前行。徐致远无数次经历过这样令人震撼、心生敬畏的朝圣场面,但这次,他感觉自己和他们一样,也在以一个朝圣者的心态追逐心中的梦想,虔诚而执着。
在藏族人民的信念中,转神山一圈可以洗尽一生的罪孽,转十圈可以免下地域,转一百圈就可以立地成佛。而自己来这里不为转世轮回、不为涅槃重生、不为永生不死,只为心中一个小小的愿望,只为那一个承诺、一份坚持和一丝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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