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帅?”刘敏打开门冲出去,贴近他的脸仔细辨认。
那人往后退了两步说:“嘴都快亲上来了,是我,何帅!”
刘敏一听又立刻后退了两步,说:“你怎么来了?”
何帅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说:“来还你的钱!”见刘敏还在发愣,就说:“这么大的雪,还不让我进屋?”
刘敏赶紧把何帅引进去,黑狗也想趁虚而入。刘敏关上门,又把窗户拉上,从抽屉中掏出火柴把蜡烛点上。何帅借着灯光看了看简陋的小屋,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两把椅子,角落里立着一个木柜和一个长沙发。
刘敏打来一盆水,说:“保险丝断了,不会接。”
何帅接过毛巾,问:“保险丝在哪,我来接!”
“有好多种,粗细不一,我不知该买哪一种!”刘敏见何帅惊讶地看着自己,笑笑说:“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下面!”
何帅说:“不忙不忙!”走到桌前拿起半瓶酒看了看,说:“还蛮有情调的嘛,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刘敏拿来两只碗,给自己倒了一点,剩下的全倒在何帅碗中,说:“一个人喝酒还真没意思!”
何帅喝了一大口,说:“一个人过年才没意思。阿里那些人就是候鸟,冬去春来,还没有过年人就走了一半,剩我孤家寡人一个,就搭了一辆车,日夜兼程奔你这来了。”
刘敏好一阵感动,说:“人家都说阿里远、昌都险。你这一路上受了不少罪吧!”
何帅说:“可不是嘛,有一顿没一顿,有一觉没一觉的,背着一只羊绕了半个地球!到了昌都才知道你又分到了雪莲。”
一说到羊,俩人赶紧扔下筷子跑出去,见黑狗已经咬开麻袋拖羊腿了。何帅猛一跺脚赶走了狗,把麻袋扛进来扔在地上,重新端起酒杯才看清刘敏换了发型,说:“把头发剪了干啥?又短又齐,像扫把!”
见他这么随意地对自己评头论足,刘敏打量了他一眼,还他一句:“又黑又瘦,还满身膻味!”
何帅喝了一口酒笑起来:“昨晚就枕着羊头睡的。我都以为会死在路上,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到“再也见不到你了”时,刘敏心头一热,费了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问:“上次拉萨分别,你一路上怎么走的?”
何帅端起酒又放下,说:“人们常把难以生存的地方称之为极地,可是到了阿里才知道什么是生命的禁区!高寒、缺氧、荒凉、饥饿、暴雪,这些因素轻而易举就会要了你的命。”他讲了一路的生死经历后,拿起桌上一颗糖剥给刘敏。刘敏接过来吃了,他随即用糖纸做了个很好看的纸人放在她面前。
刘敏盯着纸人说:“你不就是想要找九死一生的感觉吗?”
何帅说:“当时啥感觉都没有了,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酒喝完了,何帅把罐头里的桔子水倒进碗里,说:“因为年轻才有勇气去体会疯狂的生活,可体会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呢?我当时想了很久怎么逃,可后来因为同事的一句话我决定留下来。”
“什么话?”
“他说我,一看就是来做大事的人!”何帅笑了一下,说:“他希望我留下来和他一起研究怎么建水电站的事情!”
“你也很想建水电站吧?”
“我是学水利的,当然希望能在阿里建几座水电站了,像丰碑一样屹立在世界屋脊的屋脊!可是,太难!”
刘敏叹口气说:“在原单位,领导听不进去我的意见,到了这里还是一样!但我不怕,只要坚持,不信说服不了他们!”
何帅看了她一眼,又想起她在布达拉宫脚下踌躇满志的样子,说:“你真有股子牛劲!”他把桔子水全倒进嘴里,问:“我写的信你收到了吗?”
刘敏摇摇头。
“人已走到眼前,收没收到也无所谓啦!”何帅把碗一推问:“今晚我睡哪?”可还没等刘敏回答,他已走到沙发前,说:“我看这里就不错。”
刘敏吓得直摆手说:“这怎么可以,一间屋里!”
何帅躺在沙发上伸了伸腿,说:“不错,挺舒服的!”
刘敏急得直跺脚。何帅坐起来说:“放心,我变不成狼,你去睡吧!我几天几夜没睡了,太累了!”话没收音他已闭上眼睛,不一会就有了轻微的呼噜声。
刘敏无奈地站了一会儿,从床上拿起一床被子给他盖上,转身吹灭了桌上的蜡烛,摸黑上了床,可怎么也睡不着,担心会发生点什么。一会儿看看漆黑的夜,一会儿又看看沙发上的何帅。
黑暗给了她无限遐想的空间。她想起了头一次何帅背自己的情形,想起他一脚踏空俩人摔在地上的那个黑夜,想起临别时布达拉宫那晚皎洁的月光……内心虽然对他心存好感,但这么快就睡在一个屋里,她还是感到心慌神乱。可想到他走过千山万水来看自己,内心又感到无比温暖和幸福。他说给自己写了信,他在信中说了些什么呢?整整一夜她都在胡思乱想。
天不亮,刘敏就爬起来到单位门卫那里找信。当她两手空空回来时,看见何帅正蹲在门口的雪地上清理背来的羊肉。何帅见刘敏从外面走回来,还以为她昨晚到外面过夜了,很过意不去,说:“今晚我不在这里睡了,我去外面找地方!”刘敏不理他,转身回屋拿了个铝盆出来,蹲下来和他一起收拾羊肉。何帅又高兴起来,说:“让你尝尝我烧的羊肉炖萝卜!”
刘敏说:“没有萝卜!”
何帅看了看门外大片空地说:“看你们这多好,有山有水的。吃完饭我就帮你开一块地,等春天来了,你就撒上一些菜种。下次我来,起码不至于用水果罐头下酒吧!”
刘敏“扑哧”笑出声来。
吃完饭,何帅就挽起袖子干了起来。刘敏给他端了杯水,转身进屋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扔进盆里。刘敏搓着衣服,听着外面何帅有力的挖土声,又看看门边正心满意足啃着羊骨头的黑狗,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感涌上心头:这么快就过起了男耕女织、温馨恬静的田园生活,连恋爱的过程都省略了吗?
刨地的声响没有了,是何帅“咕嘟咕嘟”大口喝水的声音,接着又是刨地的声音。刘敏又漫无边际地想起来:难道他千里迢迢奔到这里,就是为了给自己送袋羊肉,开垦一块荒地,或者就像他说的是来还钱?
刘敏幸福地想象着菜园未来的模样,突然挖地的声音又没有了。刘敏擦干手走出来,看见何帅把挖出的石头齐齐整整地垒在一旁,坚硬的地面已有了很厚一层松散的浮土,菜园已有了雏形。何帅坐在石头上擦汗,刘敏盛了一碗水走过去正要说什么,何帅突然掏出口琴吹了起来。虽然她叫不出是什么曲目,但听着熟悉的旋律还是忍不住跟着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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