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瀚默默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低头敲手机屏幕。
其实已经很久没这么看过她了，从那次出事一来，好像一直就没这样过。脸上的笑容都跟以前一样，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原本是不想窥探他人隐私的，但是好奇心驱使，他还是瞄了一眼孟楹手机上的备注。
【小橙子】
小橙子是谁？班上的朋友吗？
程智岩把自己在重庆看见穿楼轻轨之后拍的照片发给她之后，顺手发了一句“儿子，以后爸爸带你坐这个逛一逛重庆好了”。孟楹翻了个大白眼，迅速打字回复。
【shadow：程智岩你还是人吗？】
愣住的是何书瀚。
小橙子…是程智岩？
其实他更好奇的是，为什么哪哪儿都有程智岩的影子？
孟楹收起手机，安心举着相机拍外面的景色。原本看到何书瀚之后还挺不是滋味的心情，在看到外面林立的高楼之后，立刻就好了起来。
“我想问个问题。”何书瀚还是没忍住。
孟楹把视线从厚厚的玻璃上移开，扭头看向他。
“你跟程智岩…很熟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孟楹茫然得不行。
“只是单纯地觉得现在的程智岩变得很奇怪，大家都说以前他只在乎自己，甚至连自己的女朋友都可以拿来利用…如果你跟他的关系还算好的话，离他远点吧…”何书瀚耸肩。
“可是，你要想啊，大家都不干净。”孟楹突然笑了。“程智岩是有无数黑历史，我也知道他从来只在乎自己，更知道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混球。但是，谁又比谁干净多少？我自己也有不堪回首甚至不愿和任何人提起的黑历史。”
“比如呢？”何书瀚皱眉。
“比如我身上的这些淤青，就是我这辈子都不愿去回忆的。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没有之一。由此牵连出的我自己眼瞎以及所谓‘朋友’之间的盲目猜忌和勾心斗角，都让我觉得恶心。”
何书瀚顿时沉默。
队伍慢慢往前，轮到孟楹的时候，少女兴奋地走上前，一脚踩在全透明的玻璃上。举起相机，俯身按下快门，把球鞋的鞋尖也拍进去。
这种宛如自己悬在空中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透明观景台有提供摄影服务，但孟楹在来广州之前就做好了充分的功课，这儿的摄影服务最后很难拿到电子照片不说，且照片冲洗的费用简直狮子大开口。思前想后，没什么能比自己带上一个单反更好的选择了。
工作人员上前接过了她的相机，孟楹笑着靠在了最外面的玻璃上，冲着自己的相机镜头高举双手。
耶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小影子现在是世界的霸主！茄子！
照片拍摄结束，孟楹小心翼翼地接过相机，垂头一张张翻着刚刚拍的照片，何书瀚默默后退到人群里，举起手机，按下快门。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突然会沦落成这副鬼迷心窍的样子。
孟楹端着相机走出透明观景台，回到何书瀚身边。
“现在上去的人很少了，叫你爸爸妈妈一起排队吧，我带着我外婆上去吹吹风。”何书瀚耸肩。
少女伸出脑袋往电梯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立刻有了笑容。冲着站在不远处的爸爸妈妈挥手之后，孟楹大步往回走。何书瀚扭头看着她的背影，顿了两秒，无声地跟上去。
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她刚才说的话。
谁又比谁干净呢。
也是。
电梯到达顶层，刚走出去就能感受到塔顶特有的阵阵凉风。虽说现在外面的太阳还是很烈的，但丝毫影响不到来这儿坐环塔顶摩天轮的游客的心情，比如孟楹。
少女一走出电梯就直奔边缘的扶手，惊叹一声之后，立刻举起相机狂拍周围的大楼。
真喜欢这样肆无忌惮地站在高处俯瞰城市景色的感觉，太酷了。
何书瀚跟在外婆身边，远远地看着她。
“你小子怎么不去带着你的朋友到处走走？”老太太拍了拍小外孙的手背。
“让她自己玩吧…我去带着她的话，她可能会不开心。”何书瀚耸肩。
“瞎说什么呢？你对这儿可比别人熟多了，而且你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带着在城市里逛逛有什么不妥的？还是说你刚刚在透明观景平台那里惹别人生气了？这会儿不敢过去跟人家说话？”
“其实不是刚才…”
是很早就惹她生气了。
“臭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老太太在小外孙的脑袋上狠狠戳了一下。
孟楹一家人站在摩天轮的队伍里聊着天，老太太拉着小外孙也站进了队伍里，就站在一家三口的后面。
“我们也过来看看，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都很透，适合拍照。”老人笑着开口。
“我也觉得，很少看见这么蓝的天空啦，而且云很漂亮，一坨一坨的。”孟楹眨眨眼。
何书瀚一下子没憋住，直接笑出声。
一坨一坨…生平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云…
然后何书瀚就被外婆敲了一下。
“笑什么呢，跟见着了五百万现金似的。”
“没没没，我这辈子可能都见不着五百万现金的。”何书瀚赶紧摆手。
“你有点志气行不行？年纪轻轻就对自己的前途没半点指望了，你说你怎么就让阿婆这么愁呢？”
…
何书瀚再次看向孟楹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她正端着单反面对着另一个方向。沿着她的镜头看过去，正好看见一个被抱在怀里的外国金发小萝莉。
小朋友的蓝色瞳孔在阳光的映衬下，颜色美得宛如大海。国外小朋友的五官天生就挺，睫毛的长度简直开了挂似的。笑起来的时候，小小的脸上还有两个酒窝。
孟楹对着小姑娘拍了几张之后，冲着她鼓鼓嘴。小姑娘笑着伸手在孟楹的脸上捏了一下，脸上的酒窝更为明显，甚至还把自己手里的小波板糖递给她。
两个女生开始互相歪头卖萌。
何书瀚迅速拿起手机。
排到孟楹的时候，一家三口带着后面的老太太跟何书瀚上摩天轮。工作人员确认无误后，迅速关上舱门。
“我们一家人合个影吧，这么好的风景，不证明一下到此一游真的可惜了。”张若芳摸摸女儿的脑袋。
“去，帮人家拿着相机。”老太太直接把小外孙推了出去。
孟楹把相机从脖子上取下来，交给依旧处于茫然状态的某人。
“愣什么呀？一会儿摩天轮该回到起点了。”老太太似乎很不满小外孙现在的怔愣。
何书瀚只是突然顿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因为刚刚碰到了她的手心，干燥温暖。心脏随之颤抖，并非满心欢喜，而是不确定。
不确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茫然地举起相机，对焦，按下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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