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什么澡,下雨天又不热, 我今天也没干什么活,不脏。”
刘娟看他脸色疲惫,只好由着他。陶建国又问起陶然, 刘娟说:“已经辞了,今天就搬到老六那儿去了,工作替给余和平了。”
“怎么给他了?”
“估计是看那孩子没个着落,想帮他一把吧。”刘娟就把被子的事告诉了陶建国, “我发现陶然心真细,我都没想到这茬。”
“还不是你教的,”陶建国说,“一个男孩子心这么细,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又不是闺女。”
“你懂什么,学你当大老粗啊?”刘娟拍了陶建国一下;“往里点。”
陶建国说:“男人心要那么细干什么,什么事都包了,还要你们女人干什么?”
“我就是给你干活的。”刘娟说。
陶建国笑了笑,说:“不过他心细照顾老六我也放心……这个老六,要是早点找个媳妇多好,你看受伤了身边都没个人嘘寒问暖的。”
“这不陶然就去了。”刘娟撇撇嘴。
“那陶然能跟女人比啊,什么人都不如自己的媳妇好使。”陶建国说着就摸了一下刘娟的脸,刘娟笑着说:“你才知道!”
陶然生来没受过大的挫折和磨难,骨子里其实是很骄矜的,但人没经历过社会的浸染,单纯善良。所以陶然吃软不吃硬。
但盛昱龙不是个耐心温吞的人,霸道惯了,一下子慢不下来,所以只能软硬兼施,这软硬的分寸就很重要。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掌握的不好。
“是我不好,不该把不要脸当有趣。”他对陶然说。
陶然没说话,站在水池边洗盘子。盛昱龙叹了一口气,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陶然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想他以后也不说盛昱龙不要脸了。
他觉得还听难听的,他能说的最难听的话就是不要脸了,要不是盛昱龙太过分,他也不会这么说他。
陶然觉得困惑而纠结,却又觉得他和盛昱龙的关系错综复杂,已经扯不清。外头雨似乎下的更大了,他扭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只看到玻璃上的雨水。
其实他头疼的事还有很多,除了上厕所,还有洗澡这些事。盛昱龙这个样子,一个人肯定是没办法洗澡的,但是让他给盛昱龙洗澡,他真的做不到。他现在和盛昱龙已经不是单纯的两个雄性生物的关系了,盛昱龙把他当女人,一个女人当然不能帮一个不是情侣的男人洗澡。盛昱龙现在仗着有伤有点肆意妄为,他心软,下不去狠手。
“你今天不洗澡吧?”
他出门问盛昱龙。
盛昱龙在客厅里看电视,听见他的声音就扭头看了他一眼,说:“不洗。”
还挺识趣的。
陶然抿了抿嘴,自己去洗澡了。他是很爱干净的人,一天不洗澡就难受,何况今天累了一天。
洗了个澡浑身舒服,大概因为自己太舒服了,就不好意思让盛昱龙太难受。他想不洗澡,脚总是要洗的,于是便用盆子接了一盆热水,端到了客厅里面。
盛昱龙压根就没在看电视,眯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睁开眼看了他一下。陶然说:“你洗洗脚吧。”
“我今天又没出门,不脏。”
话虽然这么说,盛昱龙还是脱了拖鞋把脚放进了水盆里,先洗了右脚,等到洗完了右脚,就把水盆子用脚推远了一点。受伤的左腿被石膏固定着不能弯曲,只能伸直了洗,盛昱龙弯腰伸了一下手,也没够到水盆,大概他平日里一直是英姿飒爽的,这突然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看起来就格外凄凉。陶然冷眼看了一会,终于还是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腿放到盆子里,怕水会浸湿了盛昱龙腿上的石膏,动作格外轻微。
“我自己来。”盛昱龙说。
“你坐着吧,别动了。”陶然语气不算友好,但动作很轻,撩了水泼在他的左脚上。盛昱龙的脚很大,又宽又长,脚背矫健露着青筋。陶然的手摸上去的时候盛昱龙身体不可抑制地动了一下,他觉得陶然的手好热,比水还要热,摸得他想动。他心里满满的都是爱意,简直要溢出来,甚至于有些伤感,觉得陶然对他真好,陶然这个人真好,心像玉一样温润通透。
“你脚趾甲这么长了,怎么都不剪剪?”
盛昱龙没说话,他最近忙,都没注意脚趾甲长了。他以为陶然是要帮他剪脚趾甲,有点尴尬,又特别喜悦,眼睛放光地看着陶然,想自己要不要客套地拒绝一下。谁知道陶然并没有要给他剪脚趾甲的意思,只拿了毛巾擦了擦他的脚,端起水盆就去洗手间了。
他有点失望,不过到底还是喜悦多一点,陶然能帮他洗脚真的就烧了高香了。
陶然有点不高兴,因为他都没帮他爸妈洗过脚,居然给盛昱龙洗了脚。
他到了洗手间特意多打了一点肥皂,搓了好几遍手,闻了闻,香喷喷的。
其实盛昱龙的脚不臭,盛昱龙虽然邋遢,但不脏。
他想自己刚才给盛昱龙洗了脚,不知道盛昱龙会不会尾巴又翘起来了。所以再出去就格外冷淡,说:“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盛昱龙今天已经心满意足,而且他已经意识到见好就收张弛有度的道理,“嗯”了一声说:“晚安。”
“……晚个屁的安。”陶然心里讪讪地想,还学起人家言情文男主的那一套了,真恶心。
他回到卧室之后特意反锁了门,然后爬上床拿起《书剑恩仇录》继续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竟然丝毫没有困意,他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十一点了。
外头的雨好像越下越大了,哗哗啦啦的,下的叫人胆战心惊。他下了床,将窗户打开了一下,发现外头全是雨雾,连路灯都看不清了,只看到模糊的光晕。暴雨已经笼罩了整个长海市。
余和平躺在宿舍的床上,听着外头的雨声,半夜了都睡不着。被子有一种淡淡的香味,让他想起了梁成东。
梁成东的床上就有这种淡淡的香味,虽然不尽相同,但都是干净的味道。他们公司的宿舍是单人宿舍,房间不大,但都属于自己。余和平对于独属于自己这件事,有着非常偏执的欲望,好像更有私密感,灵魂上也会有自由的快感。
他要好好干,抓住这个机会,他这种人不是常有这种机会的。
经理找了一个叫苏秋的人来带他。苏秋面容白皙,身量高挑,年纪算是这批服务员里最大的,已经二十六了。他对余和平说:“你不用紧张,陶然也是我带的,服务员的活其实很简单,咱们跟外头那些餐馆的服务员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要更细心一点,服务更周到一点,主要是有眼色。”
他带了余和平半天,发现余和平和陶然一样心细,唯一的区别是余和平更谨慎,说话和举动都谨小慎微,他人是有些女性化的,他自己似乎也知道,所以一直克制,腰背挺的太直了,苏秋问他:“你这样站累不累,其实客人要求没那么严格,有时候你也可以放松了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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