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建国回来就倒下了,脚肿的厉害,人也有些虚脱了,紧急去挂吊针。刘娟在旁边守着他,陶然却还在岸边等着。
暮色降临之后整个长明县都陷入了黑暗当中,有一盏探照灯照着水面。他在那蹲了一会,就回去看陶建国。陶建国问:“老六还没回来?”
“没看见他。”
“这人太多了,可能他已经回来了,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咱们。”
“不会的,我每一趟船都有看,没他。”陶然说。
陶建国咳嗽了两声,刘娟摸着他的肩膀,说:“老六肯定没事。咱们都没事,他不比咱们强。”
“陶然,你去前头守着,那儿亮,免得你六叔回来找不到咱们。”陶建国说着看向刘娟:“其实他本来不用来这的,都是为了我们。”
刘娟沉默了一会,大概有些难过,说:“老六对咱们家确实没话说,你这兄弟没交错人。”
她其实也是担心盛昱龙的安危的,只是她知道担心没有用,陶然和陶建国都已经够担心的了。
他二舅领了晚饭回来,晚饭是馒头和一包榨菜。陶然见余和平他们在帮着发馒头,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余和平问:“陶叔叔还好么?”
“嗯,就是我六叔还没回来。”
余和平不知道要说什么,眼下这种境况,没回来可没那么简单,什么都可能发生。
大概是阴天的关系,天黑的很早,大家也都太累了,安置区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连风声都没有。陶然在岸边等到深夜,也没见盛昱龙回来,心就有些沉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盛昱龙会出事,会死。他当时说让他去死,真的都是玩笑话。盛昱龙长的那么健壮,有力气,好像所有人都会被洪水淹没,他也不会。
可是如今他却不得不开始想盛昱龙是不是出事了。陶然感到非常茫然,很慌乱,越是不想去想,这念头越是挥之不去。夜已经深了,他在帐篷里待不下去,觉得太闷了。
于是他便跑了出来,跑到岸边,看着探照灯照耀的水面。
即便这世上最强大的人,在洪水面前也那么不堪一击,他的六叔,或许就沉睡在这水里面了,再也不会回来。
陶然与其说伤心,不如说后悔更多一点,后悔自己从前对盛昱龙太苛刻,不近人情。盛昱龙或许算不上正人君子,但对他真心可鉴。何况他不只是盛昱龙,还是他的六叔啊。
陶然垂着头蹲在那里,有个子弟兵说:“小伙子,外头这么冷,你要困去里头睡啊。”
陶然抬头看了一眼,这才站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一艘船开了过来,他立即超前走了几步,被那子弟兵伸手给拦住了,说:“注意脚下。”
脚下是竹排,踩在上面咯吱作响,那船越来越近,船上站满了人。他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只看到一张张疲惫而苍白的面孔,里头没有盛昱龙。
盛昱龙那么高,如果在里头,其实一眼就能看见。
陶然跟着那些人往回走,走着走着就掉眼泪了。
其实他很想他一抬头,突然看见盛昱龙坐在船上回来。他想盛昱龙可能真的出事了,死了。
陶建国和刘娟都没有睡,大家都担心盛昱龙,看见陶然一个人回来,刘娟叹了口气,对他说:“别等了,明天咱们出去找找。我听说咱们县城出事的人很少,而且都捞出来了,就摆在人民广场三楼的楼顶,实在找不着,咱们去……”
“行了,你少说两句,”陶建国说,“明天我亲自去找,我还他妈的就不信了,老六能出事?”
陶然坐了下来,默默地没有说话,只把头埋在膝盖上。刘娟想让他吃点东西,他晚饭就吃了两口方便面,她把方便面和热水递过去,陶然没抬头,她只好放下了。
陶然难受的很,他不想盛昱龙死。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来了,他要亲自去找盛昱龙。
天才刚刚亮,很多人却都已经起来了。有人拦住他不让他上船:“有大人就够了。”
“我也成年了,我也能救人。”陶然说。
那人便笑了,说:“那也用不着你。”
陶然红了眼眶,非要往船上去。余和平看见了他,跑过来喊道:“陶然,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我六叔。”他说。
“你六叔回来了啊,”余和平说,“刚我还跟他说了你家在哪个帐篷,他已经去找了。”
陶然一听立马从船上跳了下来,差点滑倒在地上。他飞快地往他们家所在的帐篷跑,还没跑到帐篷门口呢,就见盛昱龙从里头出来了。
盛昱龙穿了一身陌生的衣服,卷着袖口,脸上有道血痕,人也有些憔悴,看见他,眼睛却放着光。
“陶陶!”盛昱龙还是很豪爽的语调喊他。
陶然停了下来,觉得鼻子酸的很,抿了抿嘴唇,低下头来。
盛昱龙走过去说:“我正要找你呢,你去哪儿了?”
陶然不说话,盛昱龙说:“我问你呢。”
陶然还是不说话,他伸手挑起陶然的下巴看了看,陶然却拨开了他的手,但脸都扭曲了,在哭呢,就是没出声。
盛昱龙心一热,说:“哎呀,陶陶……”
说什么呢,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哎,陶陶……”他伸手摸了摸陶然的眼泪,重复了一句。眼泪温热,沾湿了他的指腹。
他真是见不得陶然哭,又高兴啊,又揪心。
第94章 秋来水涟涟┃心意
“看把陶然高兴的。”刘娟笑着在帐篷门口说。
陶然抹了抹脸, 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现在才回来,不知道大家担心你么?”
盛昱龙说:“是我的错。”
“你这人怎么这样。”陶然说着就从他身边走过去, 进帐篷里头去了。
陶建国更高兴, 说:“陶然,看见你六叔了么, 他回来了。”
“看见了。”陶然说着就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了。盛昱龙紧跟着进来,也在旁边坐下, 说:“我不是去帮忙了么, 那户人家的老人好像惊吓过度, 动不了了,我才进他们家没多大会洪水就来了,我就把他们家的人带到了二楼去了。他们家俩老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 男人去坝上了,生死都不知道,我也不好扔下他们不管。过了一夜水就深了,把一楼都淹了, 出不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早上还是昨天?”陶建国问。
“昨天半夜回来的,大家都睡了, 找不到你们在哪,我就在别的帐篷眯了一会,这不一清早就来找你们了。是我的不对,让你们担心了。”
盛昱龙笑了笑, 扭头看了陶然一眼。
劫后重逢,大家都很高兴,也没人去怪盛昱龙了,何况他是去帮人了。只有陶然依旧不大高兴的样子,坐了一会出去了。
盛昱龙寻了个机会也出去了,看见陶然在高坡上蹲着,便过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还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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