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项,就是偷窃癖。”
对方瞪大了眼睛,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
“我们诊所有规定,任何病人要进行咨询必须亲临。不能找人代替。”沈南秋用‘你不合格’的目光严厉地看着属下,“你连这个都分辨不清,又如何能胜任我要求这里的每个医师所要达到的等级?”
那个失败者离开之后,一直摸着下巴的曼天翔缓缓开口:“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中年妇女正是窃贼。沈医师道行不浅,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如果她是贼,你不该放她走。如果她是病人,你更不该放她走了。但是你什么都没做,是为什么呢?”
“还有,桌子上的古董应该是真的,可你为什么说是假的?”
沈南秋挑了挑眉。他的眉毛很浓,浓得既萧杀又忧郁。而此时此刻,他给人的感觉也正是如此。“这个女人,她不正常,在这个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谨遵自己的身份而行事。有的人有很高的学识,却有偷窥癖。有的人事业成功,却喜欢虐待妻子。有的人什么都不缺,却迷恋偷窃。”
“没有谁会承认自己有精神病,精神病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最受欢迎,那就是当人犯下杀人罪时。神经错乱的鉴定会帮助犯人逃脱罪责。放她走,是因为我不确定她是心理有问题,还是人品有问题。希望警官你不会介意。”
两人四目相对,曼天翔没想到居然是自己最先移开了眼睛:“那你丢失的东西怎么办?”
沈南秋没开腔,他舒展开的身体慢慢躺在了椅子上。
“太好了,找到了,它在桌子下面躺着呢。难道我们真的误会人家了?”小陶欢欣雀跃,手中摆动着一个小小的佛像,冲进来报喜。
沈南秋会心一笑,像是不经意地看了那人一眼:“你可能永远无法相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人,偷了我的东西还来责骂我居然放了个赝品,口口声声说我的诊所浪得虚名。不过谁叫,最怪诞的事物,不是千奇百怪、来历不明的古董,而是每个人都有的那颗人心?”
经过这件事,曼天翔对他刮目相看。他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露一手,轻而易举地侦破这个谜团,然而他却以自己的方式给他诠释了什么叫做度量和人心。所以当对方邀请他共进晚餐时,他没有拒绝。
沈南秋带他去了一家功夫面馆。大厅宽敞,热闹非凡。曼天翔一向对美食没什么研究,为了节省时间,他不是光顾馒头,就是狼吞泡面。之前他还怕男人会挑选高档场所,还好对方善解人意,选了个实惠又好吃的饭馆,他这才可以放开一点。
他不知道什么是功夫面,如今了解了才晓得这活堪称一绝。每张桌子有一个专门煮面条的锅,往里面随意添加小菜和浇卤就是。简单方便,想要什么味道就要什么味道,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没有任何限定。
片刻,服务员将全套功夫面端上了桌,沈南秋下了一口面条和几片青菜,将口味调到微辣的方位,稍煮一会儿便捞起面条放进他的碗里:“你先尝尝,不要客气。”
曼天翔是饿慌了。平时吃得不好,但是吃得很多,就像头猪一样。他把那袋钱随意地丢在地上,就开始大快朵颐,毫不注意自己的吃相,也不管对方跟不跟上自己的节奏,往嘴里塞得不亦乐乎,管他多烫。
沈南秋这个人有个神奇之处,他似乎接受任何观念任何事物,惊讶的神情即使有,也从不外露。他说话又慢又轻,但是谁也不能忽视他话里的韵味和分量。他不需要做出多大的气势,本身就有种宠辱不惊、清冷寡淡的气质。无形中,将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
正如他想早点进入正轨,和他谈治疗的事,后面却反过来只字不提,只是问:“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
曼天翔一边大口吃面,一边敷衍似地回应:“也没什么,就是一个案子。”
“什么案子,我能不能见识见识?”
曼天翔抬起头,擦了擦嘴,点起一根劣质烟。他对物质生活没什么要求,能让他觉得更上一层楼的只有案件一次又一次的告破。
“人家没有杀人,却要被冠以杀人的罪名。我只是想搞清事实。却有无数只阻扰的手在我眼前挥来挥去。”
“那他到底杀人没有?其实你也并不确定。”
刑警忽然正色:“我的确无法确定。但是他说没有。然而迫于刑讯,只能签字画押。他放弃了自己,我却还没有放弃他。”
沈南秋替自己挑了一碗面,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他吃饭的动作很好看。彰显着良好的教养。但是说他是多么多么体面的人又不能完整地看出来。
“这个人没有文化,没有背景,不懂人情,不懂法律。他不懂自己有没有触犯法律,更不懂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不知不觉,曼天翔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似乎想从对方那里证实自己,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倾述。
“要不要啤酒?”
“不要。”
“你这种性子的人,怎么会不喝酒?”沈南秋还是叫了一瓶,“一个正常的人,有自己的社会关系和社会地位,比如你,你可以试想一下,当你杀了人,你会是什么感觉?”
“你会非常害怕。会感到一切都变了。有个成语叫做贼心虚,只要不是惯犯,凡是杀了人的,都会极度心虚,感到极度不安。这个人没有文化,是农村的吧,那他应该相信迷信。我觉得你首先要做的事,就是确定他到底有没杀人,到底是不是无辜的。试探一个人的心,有很多方法。我认为你能够做到。”
曼天翔握着酒瓶,有些防备又暗暗期待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沈南秋从他手中拿过啤酒,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我有个病人,他是个优秀的律师。他只为好人打官司。但是有一次,公检法认为他的当事人有错。他极力辩解,自以为胜券在握。最后却一败涂地。他的当事人被判了不该有的重刑。从此以后,他的心就失衡了。他发现自己无法伸张正义,他所做的事很多时候不得不和他的理想背道而驰。如果你刚才说的那个人,确实是无辜的,我可以为你提供免费的律师。我不是警察,正义感没那么直接。但我也不纵容有人胡作非为、颠倒黑白。我知道一个农民请不起律师,即使请得起也没那个意识。但是咱们可以证明一件事。这就足够。你觉得?”
“可是……”曼天翔想到了什么,脸有些微微发红,“我已经停职了。恐怕无法再接触案件。”
沈南秋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你可以委托熟人去办。”
“对了,你能否详细地给我讲解一下犯罪现场的情况?”
刑警点了点头,面还没吃完,就迫不及待地讲起来了。筷子和碗成为了重建现场的工具。沈南秋从头到尾都听得极为认真,还时不时提出疑问。
吴队正躺在病床上一边抽雪茄,一边看电视,从受伤到现在一直是一副高枕无忧的样子,直到他接到队里打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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